躲在夜里哭泣

空荡荡的家，只有女儿和我。

楼上空，楼下空，庭院大门紧闭，外人走在门口，一定在心里想，这家人都出门打工了。农村的街道，除了村里的老人偶尔出没，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了。

女儿才一岁多，刚学会走路，磕磕绊绊的。婆婆跑了，刚生下女儿三个月，她老人家就追求自我了。公爹是一个老实人，自己的老婆跑了，整个人都垮了。在村子里，腰都直不起来了。只好独自外出打工去了。

老公也没有多大本事，为了家，他也只能远走他乡，为生活奔波。女儿太小，又无人看管，我只能守着空荡荡的家，陪着女儿成长。让我欣慰的是，老公的爷爷奶奶还健康，离我家也不远，我常常带着女儿去爷爷奶奶家蹭饭。一个人的饭菜真的不容易做，带着一个孩子，更是难上加难。

有过孩子的人都知道，小孩子特别难照顾，一会儿哭，一会儿闹，哭闹起来让人发狂。时刻都要守护着她，寸步不离。不敢让她脱离自己的视线，一个没注意，她就玩水，爬墙。每天要换几身衣服，我的精神马上就要崩溃了。除了打她，别无他法。

那天，女儿又开始玩水了。我发现时，她的衣服湿淋淋的，两只小手凉凉的，脸上弄得脏兮兮的，鼻子也邋遢着，头发也支棱着。这是我的女儿么？一次次地我也懒得给她收拾，我自认为不是一个懒散的人。我正值青春年华，也喜欢打扮。曾经看到别人家的小孩脏兮兮地都会嘲笑他们的父母不会照顾孩子，如今到了我头上，才知道真的很无助。刚开始还注意女儿的形象，把她打扮得粉嘟嘟的，看上去赏心悦目。时间长了，我的心气耗费干了。

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无人心疼的女人，一个独守空房还要操劳女儿的女人。女儿时代的天真浪漫，做了人妻，当了人母，一切美好的形象都被无情的现实给击破了。心情越来越差，烦恼越来越多。我彻底放弃了打扮自己，让自己融入到了农村这个朴素的环境里，穿着松松垮垮，也不再涂抹脂粉了，活生生一个农村的怨妇形象。我有时自问自答，自己怎么沦落到如此的下场？没有答案，只有认命似的叹息。

我本不想打女儿，可是，人到了恨急的状态下，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我走到玩水的女儿面前，大声呵斥。一把把女儿提起来，一巴掌打在女儿脸上，女儿惨叫声彻底激起了我的兽性，劈头盖脸地打在女儿身上，疼在我心，可是我停不下来，所有的积怨，所有的压抑，所有的委屈，好像找到了一个发泄口，一发不可收拾。

拉扯着女儿，心狠地拖拽她，去了奶奶家，扒拉着找了一身衣服。女儿的衣服都是在奶奶家洗的，我的家里断了烟火，只有在夜晚时，我才陪着女儿躺在寂寞的床上，默默地流泪。命苦怨谁呢？谁也怨不着，哭累了，睡去。天亮了，擦去眼角的泪痕，继续忍受着女儿带来的疲劳。

女儿被我拉着，跌跌撞撞，摔倒了，我也不去扶她，直到她自己爬起来为止。想来女儿会恨我的，可是我无法摆脱这种生活。我不能像婆婆那样，五十好几的人了，寻找浪漫的爱情去了。为老不尊，说的就是婆婆这样的人。我常常回娘家，只有在娘家我的心才安定下来，否则我早就疯了。我才二十三岁，未来的路还很长。

农村的小媳妇都是这样过来的，我只好默默地承受。常常听到邻居家里发出欢声笑语，我知道，这是媳妇们之间的畅饮。我很羡慕她们，孩子都上小学了，丈夫也出去打工了，但公公婆婆好，有人替她们接送孩子上下学。她们轮流请吃喝，日子过得美滋滋的。我是刚刚嫁过来的媳妇，很难融入到她们的圈子里，除了羡慕，我敬而远之。

有时，我在想，幸福的生活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场景？是儿孙绕膝满堂，是家庭和睦，是相伴在一起，是独自承受所有的压力？经历了这么多，我才发现，幸福就是能有人陪你说说话，幸福就是家里有欢声笑话，幸福就是楼上有人，楼下有声，床上躺着心爱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