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媒（小说）（一）

说媒（小说）（一）

天气晴得很好，老吴有些郁闷。

老吴并不老，才二十三四岁，就是长的有点老相，看起来像三十岁的样子，说话做事很稳重，同事都叫他老吴。

老吴是位教师，刚从县上师范毕业，分到乡镇中学教书。师范是中专，八几年，中专毕业生都稀罕，师范毕业，分到乡镇中学很正常。

正常是正常，就是娶不上老婆。

同样是中专生，那些粮校的农校的，娶个老婆很简单，粮校毕业的，分到了粮所，农校毕业的，分到了棉厂，同样都在乡镇里，姑娘们愿意嫁给粮所的，愿意嫁给棉厂的，就是不愿意嫁给当老师的。

当老师的怎么了？当老师的工资低。

工资低了，人就显得不硬气，识文断字又能怎么样？

那个时候有个凄凉的笑话，一个老师教书认真，公社领导很是满意，拍拍他的肩膀说，好好干，以后提拔你到供销社当售货员。

那个时候，老师的名声也不好。天下大乱，糊里糊涂的乱了十年，老师当了十年的臭老九，虽然大乱初定，没有谁当面喊老师＂臭老九＂了，但是心里边，也没有把老师高看。

老吴师范毕业好几年了，眼看着一天一天大，娶老婆还没影，他心里也愁。

娶老婆，也不是娶不上，就是想挑拣一下。

十年寒窗，认真苦读，好不容易考上了中专，吃了商品粮，总不能再回乡村娶一个种地的老婆吧？乡镇上，吃商品粮的女子都有数，供销社，粮所，卫生院，兽医站，饭店，还有一个棉花加工厂，这几个地方还有些未婚女子，可是眼界都高，她们要嫁，当然也要嫁给吃商品粮的，可是就是不愿意嫁给教师，兽医站的一个女子，接了他爹的班，成了正式工，眼睛还有点毛病，看人的时候，总是斜着看，像是很看不起的样子，模样也一般，有人好心说媒，给老吴介绍过一回，那姑娘放出话来，只要是当老师的，一概不考虑。

弄得老吴好生伤心，后来那个姑娘嫁给粮所里一个瘸子。

媒人是老吴的同事，比老吴大十来岁，是教数学的老张，老张教数学，老吴教语文，两个人合在一个班，老张又是班主任，一年又一年，班级成绩总是不错，老张说，老吴是个好教师，应该娶个好老婆。于是到处想着给老吴说媒，放了学就骑着车子满镇上蹓，供销社，粮所，卫生院，兽医站，棉花加工厂，转来转去就是那几个地方，说来说去，没有一个姑娘愿意的。一看着老张骑着车子过来，人家就笑着招呼，又来说媒的是吧？别想啦，你们当老师的，人家不嫁。

老张笑着挠挠头，说，当老师的娶一个吃商品粮的真难。

今天再说商品粮，或许人们陌生，这在30年前，可是一个重要的阶层分野，吃商品粮，就是有资格到粮所里去买粮食，一到月底，骑上自行车，到粮所里，把自己的那份粮食买出来，这种资格可不是人人都有，只有城镇户口的人才有资格买，农村户口的是没有的，吃了商品粮，旱涝保收饿不着，这可是个资格，就像前清旗人的铁杆庄稼。

学生考学，拼死拼活，也是为了能考上学，毕业了吃商品粮。

谁知道世道这么艰难，就该着老师不好娶老婆。

同样老师虽然也吃商品粮，奈何人家姑娘就是看不起。

粮所有个看大门的，说话有些结巴，办事却是聪明，他给老张说，你也别在这几个单位瞎转悠啦，这都转悠半年了，你一来都知道是给老吴找老婆说媒，这不，忙活半年也没用吧？你去棉花加工厂看看吧，棉花加工厂里姑娘多，总共算起来得上百个了，吃商品粮的都是正式工，算算也没有几个，临时工倒不少，实在不行，你去给老吴介绍个棉花加工厂的临时工吧，不亏他！

一番话说的起承转合，有理有据，更难得的是，没有一点结巴，老张都有些惊奇，说你这个家伙是真结巴还是假结巴？今天这话说的这么溜？

老张受了启发，骑车子去了棉花加工厂。

那几年土地刚刚承包了，老百姓种地劲头大的很，棉花一年一年大丰收，棉花加工厂的生意真好，一垛一垛的白棉花，山似的，机器轰隆隆响，好些个小姑娘在棉花垛之间忙来忙去，白白的棉花，花花绿绿的衣服，好看的很。

老张心里说，这么多小姑娘，还是临时工，总该有一个愿意嫁给老吴的吧？

正想着，听见有人喊，张老师。

老张一回头，哈哈笑起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