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记忆放羊小子

儿时的记忆模糊而混乱，只有在父母的笑谈中拎出一点点印象。踩死小胡鸡啦，拔了黄瓜秧啦，给兔子洗澡差点淹死它啦。最著名的是我的绵羊故事。

据说有只绵羊妈妈特别温顺，我每天都跟她(注意，没写错）玩儿，小小的个子从羊肚子下钻来钻去。每当这时候，这只慈爱的妈妈都安详地站着，恐怕踩到撞到我。可是农民养动物都不是当宠物养的，终于有一天到卖她的时候，我抱住羊腿哭喊着不放，可最后也没有帮她战胜残忍的命运。

这个笑柄被当恶作剧反复拿出来晒，弄得我每次都羞红脸。

那个年代就是这样，能走路的小孩就得干活。可能觉得我喂羊有缘分，所以家里一直喂着羊，绵羊山羊都有，队伍竟慢慢壮大起来。后来看到黏土动画《小羊肖恩》，格外亲切，我可能充当了那条牧羊犬的角色。

春夏两季天天下午放学就去薅草，麦地玉米地里钻。那个时候没有农药、除草剂，地头一片一片的野草，纯天然无公害绿色食品，到家嫩的人吃老的羊吃。

玉米杀倒了，清晨把羊绳往跟前一扎，大人小孩就在旁边忙活半天，剥玉米，铡秸秆，渴了喝水饿了啃馍。小羊咩咩围着妈妈玩耍，母羊眯着眼慢慢咀嚼，时而应答一声。累得急了的时候就不能看他们悠闲自得的样子，觉得自己还不如作羊好。

冬天终于来了，所有的农活干完了，只有羊们还得放。几只母羊怀孕了，肚子鼓起来老圆。春天生的那只唯一的小绵羊已经长大，但到年底卖还是小点。这片春节不喜欢吃羊肉馅饺子，所以父亲打算等春天长成个儿，再把他卖给羊肉馆。经过多年磨炼，我的心也硬起来，不再为他掉眼泪，而且还想骑他背上试试。他当然不肯就范，一直跳舞把我往下掀。

冬天的放羊是真正的放。北风卷地白草折，但是麦苗是绿的。父亲说，麦苗就怕长窜，寒流来了会冻死，让羊啃啃去。到地里放羊的伙伴才不管谁家的麦子，把羊一撒，就去烧烤东西了。有家里拿的硬窝头，红薯地里遛(翻找)的红薯头，甚至没来得及长大的嫩棉花桃，一切皆可烤。贫乏的年代，什么都可以尝尝味道。

春天到了，几只小羊降生了。柔弱的小身板，专挑坑坑洼洼的地方跳，没事就练习抵头。因为面临初中毕业，我没精力顾他们了。家里已经商量好，过一段时间把他们一窝端全卖掉。

一定是有特别的原因，一个小奶山羊喜欢上我了。他蹭蹭磨磨拿小脑袋顶我的腿，后腿直立起来跟我讨东西吃。他浑身雪白，刚刚露出尖的小犄角，软软的小肉球耳坠，糯糯的婴儿般的咩咩声。他学会了到厕所排泄，他学会了用头开门偷偷溜出去学会了捉迷藏。

我不看不想不知道他们的去向，因为我不知道能怎样，只是觉得悲哀。当他们静静地咀嚼，远远眺望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命运吧。

随后我考上了高中，摆脱了我的放羊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