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是要死的，但死的不满意

文/孙俊霞

以前听过一个笑话，灾荒年间因缺蛋白浮肿的人很多，有人说“人总是要死的，但死的意义有不同”，有人也想这样说，但太紧张，结果说成了“人是肿死的，但死的不满意”。

在医院工作，想这个问题的时候多，还真没见过几个“死的满意”的。医院救死扶伤，在这里能让人感受到人间真情大爱；医生不是神仙，医药不是神药，所以总有失望、有绝望，有人情凉薄、世态炎凉。

刚才午饭时和一位姓彭的医生朋友聊天，听他讲上午在医院发生的一件事——一位老人，一位肿瘤晚期患者，让这位博士生导师感慨万千。

因为最近几位肿瘤晚期的患者都走得比较凄凉，作为主治医生，老彭最近情绪一直都不太好。早上查房看了老人之后，心里蛮沉重，回到办公室，就给患者家属打了个电话，委婉地告诉他们：“老人这次估计够呛，你们要做好准备，最好过来见见。”

电话里半天没吭声，好像是捂着话筒在商量。过了好一阵，老彭都要关机了，对方才说：“我们商量了一下，不用看了，你们把他送走就行了……”

后面还说了什么关于老人衣服的话，老彭一句都没有听进去，他脑子嗡嗡响，有想要骂人的冲动。

我问他，：“你见过患者家属？”

老彭头也不抬地说：“你这话问的，我是主治医生，我能没见过患者家属？患者80岁了，怎么可能自己走来？”

我愣了一下，发觉自己唐突了，解释说：“我是问，最近有没有见过患者家属？”

“没有，他女儿送他来的时候，把他推进病房，就说了一句话，‘你进了医院、住上院了，想做手术不？想做，还不把存折密码告诉我？’我们当时正出门，听到这话，我还回头看了一眼。后来，这家就没任何家属来看患者。”

我俩相对无言坐了一会儿，老彭说“我去结账，得回去上班了。”我告诉我点菜的时候就结账了，让他先走。

他走之后，我想起一篇文章《谁的晚年不是血雨腥风》，人老了，要是突然走了，还算好的，要是瘫痪几年，谈何尊严？又想起《我于昨晚去世，走时心如死水》，文中说，发现老人死去的，不是自己的子女，而是邻居……

人这一辈子，如果活的很开心，有很多值得念想的人和事，活着就是愉快的，就想活下来。要是什么都没有，特别是对自己生养的孩子都感到绝望，是不是就会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

生不由己，死也逃不脱。如何做到满意呢？有时生死我们都做不了主，插管吗？抢救吗？问的是孩子亲属。而不是患者本人。别人决定了自己是否活下去的机会。

当年父母决定了孩子的生，现在孩子来决定父母的死。

这就是人生？

也许，每一个人都这样：出生，是为了活得满意；活着，就是为了将来死得满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