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罗伯特·罗森塔尔和莱诺·雅各布森（1968）在小学教室里进行了一次非常有趣的实验。他们使老师们相信，经过一项特殊测试，在接下来的几个月中，他们所选定的学生们的智力会突飞猛进地增长。

只有老师们知道测试的结果，学生们并不知道。实际上，他们并不是根据测试成绩来标记智力“加速”的学生的，而是完全随机选择。

01神奇的正面标签效果

令人欣喜的是，在接受测试八个月后，所选学生的智商和学业成绩，均比同班同学有显著提高！这是客观测试衡量的实际效果，并不仅仅是感知的效果。

这种效应通常被称为自我实现预言。你给某人贴上一个标签，这个标签是对他们抱有的某些期望，并且意想不到的是，他们实现了这些期望。

即使被标记的学生不知道自己被标签了，也会发生这种情况。

罗森塔尔（Rosenthal）和雅各布森（Jacobson）的研究表明，教师对“加速”学生的不同态度，极有可能是形成“加速”的原因。

老师们对他们更加关注，给他们更多挑战性的工作，让他们更多地回答难题，更加注意他们的努力，并激发他们的主观能动性（Cooper＆Good，1983；Rosenthal，1994）。

简而言之，老师们有意无意地为选定的学生，创造了更好的学习环境，学生们发展出了更好的自我认知（Cole，1991；Jussim，1991），使他们认为自己的学术能力比以前更高，他们更加努力，实现了这种自我认知。

02负面标签会有什么影响？

在我们的学校教育中，许多孩子被贴上了“加速”的标签，而不是被贴上了“学习障碍”的标签。

如果是正面的标签可以改善学习成绩，那么负面的标签会有什么影响？

这是我本文讨论的重点，DSM-5（美国精神病学协会的官方诊断手册）称为：特殊学习障碍（SLD）疾病。

根据DSM-5手册上的表述：“特殊学习障碍是一种源于生理上的神经发育障碍，由于认知水平异常而导致的行为障碍。”

这种障碍在行为上表现为：难以学习一些基本学术技能。如：阅读障碍、书写障碍、计算障碍。

这样的诊断，需要证明学习困难相当严重（与同龄相较，此人在特定能力的测试分数上排在最后的7%），以及产生低分的原因不是低智商，不是出生后发生的一些脑损伤，也不是缺乏传统的指导。

尽管特定的学习障碍通常被描述为一种生理障碍，是基于大脑中的某些缺陷。但事实是，几乎没有证据支持这种描述。一些脑成像研究显示，大脑差异与某些特定学习障碍类型有关，但是不同的研究几乎没有一致性，对于哪些大脑区域可能参与其中也没有共识。

有观点认为，某些特定的认知缺陷是任何特定类别的学习障碍的基础，研究发现这种说法也被不完全正确。

关于阅读障碍，一个观点认为核心问题在于感知语言声音差异的能力，或者是追踪这一系列声音的能力，但是研究并没有为这种说法提供一致的证据 (Benson et alˆ., 2020: Peters & Ansari, 2019; Ziegler & others, 2020)。在被诊断为阅读障碍的人群中，唯一真正的行为联系是他们阅读能力不佳。

03学习障碍标签如何阻碍学习？

如果有关学习障碍的说法是正确的，那么识别和标记患有这种障碍的人就很有必要。

如果我们知道每个被贴上标签的人都有相同的潜在的神经认知缺陷，并且有可靠的治疗缺陷的方法，那么标签可能是有用的。它会告诉我们该向谁提供治疗。

然而事实是，并没有有效的证据表明标签会导致有益的治疗，而且有充分的理由认为，标签可能更多地阻碍学习，而不是帮助学习。(see Cainelli & Bisiacchi, 2019; Coon, 2014; Peters & Ansari, 2019)。

以下是该标签可能带来的一些有害后果:

1. 产生无助感

大多数关于学习障碍的文章都假设它们是由大脑缺陷造成的。这种假设并没有充分的根据，但它不仅传达给了老师和家长，而且也传达给了被贴上标签的人。虽然这似乎很合理，但可能会在被贴上标签的人身上激起一种无助感，一种对纠正这个问题无能为力的感觉。

他们可能会接受学校强加给他们的特殊教育计划，他们无法脱离该计划，甚至无法努力找到与该计划相一致的适合自己的学习方法。与这种可能性相一致的是，研究表明，与其他学生相比，被贴上学习障碍标签的学生对自己学习能力的信念明显较低(e.g. Chan et al., 2017; Tabassam & Grainger, 2002)。众所周知，这种归因方式会导致努力减少，也会导致焦虑和抑郁。

2. 被污名化，减少学习机会

一项大规模的研究表明，父母，甚至是老师，对那些被贴上学习障碍标签的学生的学业期望，比那些表现同样差，但没有被贴上标签的学生要低 (Shifrer, 2013)。正如较高的期望会让老师和家长，提供额外的学习机会和鼓励，较低的期望，会适得其反。有证据表明，老师们会相信，无论老师做什么，那些有学习障碍的学生，都不会有太大的进步，所以，他们更有可能，努力帮助那些没有被贴上所谓大脑异常标签的学生(Shifrer, 2013)。

3. 简单的治疗项目可能会妨碍真正的学习

埃德温埃利斯(2002)认为，试图帮助诊断为学习障碍的学生，可能会适得其反。他指出，这些学生经常受到枯燥的、简化的指导，这些指导侧重于记忆松散的事实，或者练习低水平的学术技能，而忽视了有意义的内容。我们的大脑天生就会对有趣的内容投入，当我们如此投入时，我们就会自然而然地掌握一些较低水平的技能。当课程被简化，这样的学习机会就会大大减少。

正如我之前讨论过的，许多在家接受教育的家长学生发现，他们的孩子最好的学习方式是全身心投入到那些挑战他们智力的内容中去，而不是低于他们智力的内容。根据定义被贴上特定学习障碍标签的学生并不笨(他们的智商必须在正常范围或以上才能被贴上学习障碍标签)，但他们经常被当作是笨的，这可能会导致他们开始认为自己是笨的。

这个标签，可能为学校的失败提供了一个借口，从而阻碍了改革。

也许你会认为我过于愤世嫉俗，但我怀疑，学习障碍的标签更多地服务于学校的需要，而不是学生的。标准学校的运作是基于这样一种假设: 所有正常的孩子都准备好了，在同一时间，以同样的方式学习同样的东西。这种假设显然是错误的，但如果教育政策制定者承认它是错误的，他们将不得不戏剧性地改变学校的运作方式。

所以，学校一直在努力让所有的孩子通过相同的方孔，他们发现无论他们如何努力，还是有一些人就是不能通过。因此，他们不会得出学校有问题的结论，而是会得出孩子有问题的结论。

这不是学校的失败，问题在于孩子大脑的生物学特性。我们也有一些政策，让学校为被贴上“学习障碍”标签的孩子获得额外的资金，这进一步增加了贴上“学习障碍”标签的动机。许多家长极力要求给孩子贴上标签，他们相信，孩子接受的特殊教育项目会增加孩子最终上大学的可能性，而在大学里，标签可能会继续带来特殊帮助。

04案例思考：错误标签化

我将以一个小故事来结束。

我记得，当我还在教本科课程的时候，有一段时间，越来越多的学生拿着院长签字的文件来找我，证明他们有学习障碍，需要这样或那样的特殊照顾。

我记得一位年轻女士给我看了一份文件，声称她有“逻辑障碍”。该文件解释说，她完全可以胜任学术工作，但逻辑思维有困难，所以只能用逻辑上不具挑战性的方式来测试她。

我迷惑不解，便问她:“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是逻辑障碍?”

她回答说:“我想这意味着我很愚蠢。”

然后她就哭了起来。我说:“哇，这是一个非常符合逻辑的结论;如果你确实有逻辑障碍，这就是它的意思。”

我们都笑了。

然后我们达成了一个协议，让她参加第一次考试，不做任何调整，只是为了看看她的表现如何。

尽管有很多问题需要逻辑推理，但她做得很好，在接下来的课程中也做得很好。随着课程的进行，关于那个愚蠢的诊断，我们又笑了几次。

作者 | 暖筱安（147）

校对 | Jane

编辑 | 一杯咖啡全媒体编辑部编辑 Nico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