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口的报亭

报亭的老两口很有特点，故事也很多。

大姨很白，满头白发不掺杂一根黑发，阳光下白的耀眼；满是褶皱的脸也很白，白的没有血色；喜欢穿一件白大褂，黑夜，她从医院飘出来，很吓人的。

大爷很黑，花白的头发打着结的，皱巴巴的老脸黑的像煤球，长长的胡须沾着亮亮的口水，一件不知道什么颜色的衣服穿在身上 ，趿拉着一双露脚趾的鞋，经常去翻垃圾箱，不认识的人都以为他是流浪汉。

看外貌，所有人都会心里暗叹：绝配呀，这两人怎么会是夫妻？

这老两口经营家报亭，就路口，前后左右堆满了破烂那家。卖点报纸，最主要的业务是租床。靠近医院，陪护的家属都需要个休息的床铺，这个生意好的不得了。

中秋前，因病人都想回家过节，集中退床，老两口的报亭前堆了一大堆的床，细心人数了一下，竟有四十张床，这平时可都是流动着的生钱机器呀，每张床十元钱一晚，这一月的收入可是不菲。

大姨最拿手的是算账，租一星期的床保准能给你算出十天来，你若是不服，好吧，打电话给110吧。大多数人没时间，没精力和她耗，自认倒霉，不了了之。偶尔有叫真的，对骂一场，叫来警察，数目太小，警察也没办法，调解一下，通常是各认一半了事。

大爷最拿手的是捡破烂，从医院死者的遗物捡到垃圾箱里的烂水果，甚至剩菜饭，凡他看到的，不管值不值钱，用不用到，全部捡来像宝贝一样堆在房前屋后。每到春天，恶臭难闻，社区就得出钱雇车拉走。可大爷可不让拉，常常刚装上车的，大爷再给拽回来，一车要装上一上午，后来干脆就没人出车了。气得社区干部打不得，骂不得，不管吧，又太影响环境卫生，不得已，只好干部自己装车。

夏天的一个晚上，大爷急匆匆地从报亭里跑了出来：“快来人呀，救救老太太吧！求求你们了，救救她吧！…”大家闻讯围拢过去一看，大姨躺在地上抽搐着，已经昏了过去。大家赶紧打120，找大姨儿子。救护车将大姨拉走了，这一走就是半个月，听说是急性胰腺炎，还好发现的早。休养了一两个月以后，大姨痊愈了。

大姨痊愈以后，大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再也听不到大姨和别人争吵，大爷也干净了许多，不知不觉亭前屋后的破烂不见了。大姨见人就笑，和蔼可亲，左邻右舍大事小情她都热情地参与，白大褂也不见了。

某日，大家闲聊，有好事者问大姨：“你怎么变样了呢？我们有点不适应呢。”

“唉，这孩子，大姨都死一回了，还不得明白点事。要不是大伙帮忙，还哪有大姨了。你们不知道啊，躺在病床上，我稀里糊涂的，就感觉好像有小鬼在跟我说话，他说我坏事做太多，这回遭报应吧，没把你疼死，是大家伙积的德。每回我都多算病人家属钱，这回让我尝尝滋味。那时候就想了我这会没事啊，我就当又活一回，回家我一定要活得明白的。要不然呢，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会得报应的。我这条命啊，是大伙给的，是老天爷给我赎罪的机会，我得好好做人呐…”

大家听了这话，没有人接话，你瞅瞅我，我瞅瞅你一起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