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将军写回忆录，小说开启谍战题材先声，《冀鲁春秋》填补空缺

作家张重天生于1933年，属于老一辈军旅作家。

他曾三次穿上军装，因为部队是他创作的源泉，对他有着强烈的号召力与感召力，召之即来，义不容辞，而这也是军旅作家共性的创作人生。

可以说，张重天的创作轨迹，代表了一名军旅作家的典型的创作历程。他们参与回忆录创作，掌握了丰富的一手材料，他们的文学创作带有鲜明的集体创作特征，而从中也不可避免地融入他们自己的个性风格，从而使得他们的文学创作，既有着为中国的革命史诗代言的性质，也有着他们的独特的生命与人性的思考。

在两次脱下军装之后，1978年，张重天已经45岁，他第三次穿上军装，到福州军区政治部从事军事文学创作。

有意思的是，到杭州接他去报到的人，是福州军区比他小二十岁的作家朱苏进。

朱苏进也是一个有着独特创作个性的军旅作家。但可以看出，朱苏进的创作方向，与张重天走过的历程完全不同，毕竟小二十岁的年龄，使朱苏进的创作倾向更具有思辨性、先锋性与新锐性。

当时张重天已经在杭州地方工作，部队需要他的文笔，向他发出了召唤。而他与军旅文学的不解之缘，是他曾经用他的笔，记录过红色的历史，留下了天翻地覆慨而慷的巨变的见证，其中，他值得为之骄傲的成就，是为很多将军撰写过回忆录。

张重天与杨成武

重归部队后，他于1980年，与另一位军队作家张凤雏，协助杨成武上将撰写了回忆录《忆长征》。

在书的后记中有这样的话：“为了写好这篇回忆录，福州部队政治部开会研究，抽调了创作员张重天、张凤雏两位同志，帮我查找资料，整理文稿。为了核对事实，他俩进行了一些实地采访，翻阅了一些当时的敌方资料，还走访了原红四团的舒同、罗华生、王东深、胡炳云、朱耀华、方正、黄霖(黄古文)、刘海清，潘锋(潘思年)、张杰、钟学林、李智广等四十多位老同志，做了不少工作。”充分肯定了张重天的协助工作。

而早在1957年，他就协助杨得志将军撰写了著名的回忆录《大渡河畔英雄多》，成为表现长征历程的一篇经典名篇，收入中学课本，广为流传。

而他创作的长篇小说《琴姑娘》于1982年由八一厂拍成电影《琵琶魂》。

今天看来，这部小说以及由此改编的电影可以说是开启了谍战题材的先声。

《琵琶魂》表现抗日战争时期，我新四军部队需要一份非常紧急的情报，但是，接头地点，因为被敌人破坏，难以得到这份情报。

怎么办？

如何找到联系人？

这构成了小说与电影的核心关键问题。

小说里有一个核心的情节要素，就是接头暗号是一段乐符，那么，重新恢复联系，就必须找一位能够传播这一段乐符的演奏家。

恰好新四军部队里有一位年轻的女战士，她出生在音乐世家，自幼习练过琵琶，是一个非常合适的人选。

于是这位女战士脱下戎装，穿上旗袍，回到故乡，重新站到小镇热闹的演出场所，弹奏起包含着隐秘乐符的一段旋律，很快便使中断的联系接上了。

用音乐找到联系人，是《琵琶魂》的构思巧妙的地方，它一方面表现了抗日战争的烽烟，同时也展现了江南文化氛围，将剑拔弩张的战场角逐与吴侬软语的地域风情天衣无缝地接合起来，可以说是张重天文学创作中的一次创新。

日后，这样的谍战小说模式在麦家的笔下演成大观，我们注意一下，麦家那部著名的《风声》也是围绕着接头人的真实身份，而展开了整个小说的悬疑构架。

《琵琶魂》是柔美的，通过单线发展的故事，揭开了一段红色历史中的传奇故事。

而与《琵琶魂》的轻灵风格不同，张重天的另一部长篇小说《冀鲁春秋》却是以八路军抗战史为主题。这里没有江南的曼妙与细腻，却有土地的雄浑，洋溢着金戈铁马、铁板铜琶的刚性气质。

我们可以看一下这部小说的故事梗概，摘自马良春、李福田总主编的《中国文学大辞典第8卷》（1991年版）：

当代长篇小说。郭明伦、张重天著。中国青年出版社1979年11月出版。分两册。作品叙述的是这样一个故事：1938年春，八路军115师主力一部奉命挺进鲁北冀南，与坚持在当地斗争的抗日救国军合编，建立冀鲁边区抗日根据地。当时，桃林镇小学教员、中共地下党员徐光汉，积极配合冀鲁边区邢耀宗司令员、方亦鹏主任领导的抗日救国军，迎接以姚辉为首的八路军东进抗日纵队。大地主申宝斋、大财主施华堂唆使地方反动势力勾结敌伪，猖狂对抗。邢耀宗的夫人宋秀珍借搞接待之机大发国难财，腐化变质。伪军“三霸”张守基、桑云卿、黄国权之流又配合日寇不断骚扰解放区。面对这种复杂的斗争形势，抗日根据地军民团结奋斗，有理有利有节地展开斗争，争取了国民党地方长官郑涵之和山东省主席尹戎章，建立统一战线。英雄战士杨三楞子、马如龙等人在战斗中英勇歼敌，使冀鲁边区根据地呈现出一派轰轰烈烈的抗日新局面。（魏守忠）

这个故事梗概，错讹太多。首先小说里不是“三霸”而是“四霸”，且梗概里提到的“三霸”的名单也是错误的，桑云卿非“三霸”一员。宋秀珍的腐化变质，在小说里只字没有。而争取了山东省主席尹戎章更是不符合小说的基调，因为尹戎章在小说里是阴谋的总后台。不知这个梗概是根据什么素材编写的。

撇开这个梗概，张重天的两部军事题材长篇小说，一部是以新四军抗战为主题，注重于个人的命运的展现，另一部《冀鲁春秋》是以八路军抗战为主线，展现的是全景式的战争场面的还原与复现。

这也是张重天的创作履历中，仅有的两部以革命战争史为背景的长篇小说。

《冀鲁春秋》署名为郭明伦、张重天。

那么，这部小说的真正执笔者是谁？

我们有必要看一下郭明伦的创作履历。

中国作家协会创作联络部编的《中国作家大辞典》（1993年版）中的条目如下：

郭明伦 (1928―― ) 山东沂水人，中共党员。1 946年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历任战士、文化教员、宣传干事，华东《前线报》编辑，南京军区政治部文艺创作组副组长，创作室副主任。50年代开始发表作品，著有长篇小说《铁血丹青》(与他人合作)、 《冀鲁春秋》(一、二部，合作)。

从两个合作者的个人经历来看，郭明伦是山东人，对小说里涉及到的历史史实与地域风情，有更多的了解，而张重天的文字功底，基本决定了小说的文风与语境。

这样，我们可以看出，《冀鲁春秋》里的文字风格很大因素来自于张重天的创作。

而介绍《冀鲁春秋》的创作过程，也全部集中在张重天的回忆中。

因此，我们大体可以看出，《冀鲁春秋》的两位合作者，一位是具有对地域特点更有切身体验的作家，一位是在语言文字上更有生花妙笔的作家，两个人的合作，集萃了两个人的优势，发挥了各自的特长，这才得《冀鲁春秋》既有历史的真实性，同时也有叙述的流畅性。

张重天最大的遗憾，是没有将肖华嘱托的长征题材长篇小说打造问世。

其实，我们可以看到，张重天对长征素材的搜集也是下了很大功夫的。1980年，张重天特地重走了长征路，爬雪山，过草地，掌握了一手的资料。本来他想创作一部《毛泽东与张国焘》，但张重天的长征题材作品中，有案可查的，只有他协助整理的杨成武的回忆录《忆长征》。

张重天后来离开部队，回到地方之后，纪实作品主要有表现浦东开发的《世纪桥畔的梦》，反映上海一家企业的长篇报告文学《九曲桥畅想曲》等。

张重天是上海人，描写上海题材，对他来说驾轻就熟，也更有亲切感，但由此造成的遗憾，就是张重天占据半生的军旅生涯，没有留下更多的军事文学作品。

尤其是《冀鲁春秋》，展现了抗战初期一个局部地域的风云激荡，具有了长篇小说的史诗气魄，只是小说仅仅表现了一个非常短促的时间段，小说里描写的115师挺进纵队后来的更加精彩的战争历程却没有后文交待，小说里的人物命运，也缺乏后续的终极定性，令人感到遗憾。

从文字描写上来看，《冀鲁春秋》不亚于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的一些著名的军事文学，尤其是小说在广阔性、全景式、纵深性的描写上来看，依然是当代长篇军事文学里接近于顶部的一部长篇小说，具有它的独一无二性。

今后，笔者将详细地分析一下，《冀鲁春秋》里描写的战事，是怎么从纷杂的历史史实中作了“删繁就简”处理，而同时，也在小说的框架体系里，对“删简”过的主线进行了文学的“钟事增华”，由此揭开文学作品的创作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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