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问西东》是个“美丽的意外”

《无问西东》是烂片。

说它是烂片很于心不忍，相较于明显奔着圈钱去的那些“意料之中”的烂片，《无问西东》算是个“美丽的意外”。你甚至可以看出它的种种努力。但努力不是结果的充要条件，两者没有必然的因果关系。何况，面对大面积好评，我在这里不得不承担些挨骂的风险。

《无问西东》是清华百年校庆片，只是拖了5年才上映。这种立场先行式的命题作文，命里注定要去歌颂清华。高大上的宣传片容易尴尬，观众很难心甘情愿地掏钱看。站着挣钱，很有难度的，李芳芳导演用她的努力验证了这种难度。

李芳芳是编剧出身，拿到这样的命题自然要从故事下手。清华百年，《无问西东》截取时代片段，提炼了四个故事，并用一种类似于校训的“真实”串联起来，来表示清华精神的薪火相传。从这个构思里的确能看出李导演苦耕的心思。如果真能饱满地展现出来，影片未必是现在这个样子。

最早的故事从1923年的清华学生吴岭澜（陈楚生饰）开始。他纠结的是“学科选择”，在校长的指点和泰戈尔演讲的启发下，他顿悟了，遵从了内心的真实。

到了1938年，吴岭澜成为西南联大老师，此时南迁的学校饱受飞机轰炸之苦。一个想要从军的贵族学生沈光耀（王力宏饰）受到家庭阻挠，最后在死亡的刺激下，遵从了内心的真实。

到了1962年，得到沈光耀“空中投食”得以幸存的孤儿陈鹏（黄晓明饰）考入清华。教主一直很真实，在风雨如晦的年代保持对爱情的初衷，成功研发原子弹之余，顺便还教育了一心支边的同学李想。

支边的李想，舍身救下了张果果（张震饰）的父亲。毕业于清华的张果果被上司设计而离职。当有人想扳倒他的上司时，他不予配合，遵从了内心的真实，顺便救助了四胞胎一家，给手术费、找工作、付了3年的房租。

李导演的设计很大胆，在100的历史中，巧妙植入了清华。这种植入无可厚非，哪个导演还不夹带点私货呢，何况它本身就是部宣传片。但问题在于故事本身应符合各个时代的背景。

吴岭澜的疑惑是文科学生的普遍疑惑，“你学的有什么用？”尤其在那个帝制结束，整个国家都在寻找出路的年代。沈光耀的处境也合情入理，国家危亡，投笔从戎。陈鹏的际遇是特殊时代的写照。

但张果果就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了。给手术费救急可以，但后面给房租，找工作就过了。善良过了就会显得虚伪。到头来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让人突然意识到，前三个巧妙地植入都是为了宣传清华而刻意为之。

这种过犹不及，体现在影片的各个方面。比如剪辑，可能是导演醉心于眼花缭乱的剪辑技巧，忘记了它是由4个小故事勉强拼成的。那本来就紧巴巴的时间，刨去转场的过渡，就愈加捉襟见肘，也更难在情节和情绪上连成一体了。

因为情节连不到一起，影片塑造的人物难以互相支撑，都成了单一的脸谱。吴岭澜的故事短得可怜，与其说是故事，不如说是个引子。沈光耀成了雷锋式的爱国青年，陈鹏代表永远的正确，张果果则无疑是散发着金光的圣母。

连主角都单薄得不堪一击，配角就更加为了刻意而刻意了。太雕琢也就太穿凿，太用力反而太吃力。比如雪地上拉小提琴，典型的MV，为了配合陈楚生歌手的身份也算是煞费苦心。又如那个写下“静坐听雨”的老师，他是如此地用力，但能有这种行为的大师应该是很云淡风轻的。也因如此，无数主旨性的台词更显得苍白无力，记得黄晓明在雨中对李想尴尬的狂吼吗？“你怪她没有对你真实？那你给她对你真实的力量了吗！”

不是说台词有多大问题，只是电影是虚构的艺术，需要细节去支持，给出人物行为的动因，同时展现普通人应有的情绪，这样角色才是立体的人。让人佩服的是，在如此缺乏情节支撑的情况下，《无问西东》依然有不少时间去给：山村断腿老外领衔的大合唱、张果果把饺子馅倒入垃圾桶、反复出现的拥挤交通……

同样因为碎片剪辑，观众的情绪无法顺承。上一秒飞机撞军舰，下一秒北京堵车。但情绪不够，音乐来凑，大段大段大段大段的煽情音乐，着实煽动了不少观众，也把影片从豆瓣6分煽成了7.5。只是这样一来，吴岭澜变成了MV主角，王力宏变成了主旋律耍帅男神，三人组担纲了青春偶像剧，而张震则出演了一部劝捐公益片。

《无问西东》横跨百年，想要呼唤家国天下，知识分子的操守。但宏大的命题需要与之匹配的能力。步子大，就容易扯了蛋。不过，说到片尾扯出来的那些彩蛋，也着实不易。相比浮夸粗劣的圈钱电影，至少不是件坏事。

张艺谋、冯小刚、吴宇森在这位导演面前都弱爆了啊，这是我近年见过野心最大的一位华语导演！国家、社会、时政、爱情、亲情…什么都想点一下，结果每一段都近乎失控。招生宣传片为什么要付费观看？快结束时旁座阿姨说了一句“原来无问西东就是东一下西一下”，我遂大悟。——来自豆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