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女人清醒地侧躺在床上。
死死盯着旁边熟睡的丈夫。
确定他真正熟睡后,她小心翼翼地腾出床,穿好衣服离开房间。
借着窗外一丝光亮,来到女儿的房间。
然后,迅速抱起女儿,踩过散落一地的玻璃碎往门外跑。
没时间了。
她手忙脚乱将女儿安置到后座,迅速启动车辆。
一抬头,男人已经出现在车前,向她扑来。
顾不上那么多了,她一脚油门——
逃啊!
女佣
Maid
这不是一个说女佣职业的故事。
而是天底下无数人正在经历的噩梦——
相信你已经看出来了,家暴。
这个正在逃离的女人,叫亚历克斯(玛格丽特·库里 饰)
她为什么要逃?
把时钟拨到前一天晚上睡觉前。
她的丈夫肖恩喝醉后开始发酒疯,举起拳头用力挥向墙壁,轰地一声——
空心的木质墙壁瞬间被捶出一个洞来。
肖恩的酒劲越来越上头,手边的东西拿起就砸,一个玻璃碗刚好砸在亚历克斯旁边,碎了一地。
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女儿麦蒂,从房里走出来时刚好看到这一幕。
换作平时,亚历克斯估计忍一忍就过去了。
当一切归于平静后,她在女儿的头发里挑出了玻璃渣。
就在这个瞬间,她决定离开这个男人。
连夜逃跑的母女俩来到救助站,志愿者按照惯例询问她的基本情况,亚历克斯也如实回答。
但这段对话,似乎总隐隐感觉哪里不对。
-麦蒂的爸爸有酗酒的问题
总是喝晕过去,看到什么都拳打脚踢
-他打你吗?
-不打
-那打麦蒂吗?
-没有……就是昨晚有点不对劲,我就怕了
-那你有报警吗?
-没有
-你想现在报警吗?这还不晚
-然后跟警察说什么?说他没打我?
发现哪里不对劲了吗?
是的,他们有家暴救助站。
但救助的前提,是当事人需要向警察提供被家暴的证据或记录。
换言之,你还没有被伤害,他们就不救你。
肉叔再翻译翻译:
救助站不能提前介入预防,得事发后看受害者运气,只要你没被打死就可以来求助啦~
真是大爱无疆呢
开局十分钟,剧集就通过简短的对话,巧妙地一针见血:
定性标准的模糊,是家暴事件无法根断的诱因。
要知道,家暴除了肉眼可见的身体伤害,还有隐形的情感伤害。
情感伤害带来的痛苦,虽不如身体伤害来得直观,但其威力不容小觑。
它最可怕的地方在于——
易于伪装,极具欺骗性。
在外人看来,肖恩是个有文化的好男人。
亚历克斯和肖恩的第一次见面,是在某个酒吧里。
注意了,酒吧——
酗酒的结局早已埋下注脚。
白天的酒吧,没有夜色下那种看不透的灯红酒绿。
一个正在阅读的男子,给清冷的酒吧平添了一丝严肃文雅的罗曼蒂克。
彼时,亚历克斯是酒吧服务员。
她喜欢趁店里没什么人的时候,跑到舞台上表演自己写的段子。
台下没多少人在听,但她一眼看下去,跟捧着书的那个男人对视了——
他在看着她。
嗯,他就是肖恩。
一个是喜欢文艺创作的女孩,一个是浑身透出儒雅气质的男人。
这一眼,让两个磁场互相有了吸引力。
亚历克斯走下台,向另一个女服务生打听肖恩的消息,还让她去偷瞄他看的是什么书。
有趣的是,这本书的作者布考斯基。
他就说过这么一句话,老预言家了:
酒是连绵不断的血液,连绵不断的情人。
不光如此,婚后的肖恩,看起来也像个好爸爸。
比如他会把女儿的名字,纹在了身上。
会给麦蒂做饭,哄她睡觉……
总而言之,很多表象单拧出来,旁观者都会给他冠以“好丈夫”、“好爸爸”的美称。
这种一叶障目的“见证”,遮挡住施暴者的另一幅面孔——
充斥着愤怒和暴力的内心。
肖恩虽然还没有动手打过亚历克斯,但语言和情感上的伤害,早已经潜伏在生活的各个角落。
早在女儿还没出生时,就已经有着苗头:
我带着这把椅子搬去跟肖恩同住,把怀孕的事告诉他时,他让我坐在那张椅子上,给我倒了一杯薄荷茶,告诉我他会一直牵住我的手,他是那么温柔……
但后来,当我告诉他我不想堕胎时,他拿上椅子以及我其他物品,然后把它们都丢进了雨里,他冲我大吼,骂我是个妓女,他说我毁掉了他的骑行计划,还说我毁掉了他的人生,他还说,永远不会原谅我
毁掉他的人生?
拳头硬了哈,说得好像亚历克斯自己一个人能怀上孩子似的,安全套也不贵
从那以后,她每天都生活在对他的恐惧中。
直到出逃前的那一晚。
这种情感伤害没有表面伤痕,但尤为致命——
她每天提心吊胆,害怕哪天他喝醉了开始发疯。
害怕哪天他挥动的拳头会落在自己和女儿的身上……
仔细看亚历克斯的这段内心独白的镜头,很值得玩味。
她倾诉的听众,是女儿的玩具。
一堆不能为她发声,但也不会对她进行任何道德评判的死物。
它们只会静静地听她诉苦,暂时缓解她的精神压力。
而这时的光影——
她的脸上,一边是阴暗,一边是光明。
犹如她所处的困境:
一边陷进泥潭,一边渴望解脱。
随着她的心声逐字逐句说出,光亮的一面,越来越大。
光亮和阴暗的拉扯,也是她内心痛苦挣扎的一种外化。
这也是隐性家暴难以解决的另一个原因:
外人看不出来,连自己也分不清。
最爱、最亲密、最信任的人在伤害你,谁敢想这种事?
一开始,亚历克斯在发现自己被“情感家暴”后,并不能直截了当地走出困境,以旁观者的视角去看待自己的遭遇。
复杂的情感,像一团迷雾笼罩着她。
看一个细节。
在逃跑那天晚上,她先是想要投靠小美,一个她和肖恩在酒吧认识的共同朋友。
当晚,她来到小美家时,发现酒吧的其他朋友都在。
一见到他们,她脑海就出现各种回忆的闪回片段——
全是她跟肖恩过去的种种美好。
回忆的美好瞬间被现实拉回,她突然反应过来,投靠小美无异于给肖恩传递自己的定位。
她撒腿就跑,迅速离开小美的家。
更矛盾的一个细节,在后头。
她在救助站和志愿者讲起自己的情况时,回忆的两种极端,都争先恐后冲出来对抗。
时而是肖恩愤怒的吼叫。
时而是一家三口在海边温馨的瞬间。
这种矛盾的挣扎,正是不少被家暴者决定“再忍一忍”的理由。
用曾经虚幻的美好,来为此时的痛苦疗伤。
更严重者,别说自救了,连外界介入救助都不愿接受,宁愿用幻想自欺欺人。
没有地方落脚的亚历克斯,最终还是来到家暴救助站。
她在这里认识了一个人,叫丹妮尔。
在离开家没多久,肖恩就向法庭申请,要求亚历克斯将女儿还给自己。
法庭最后得出的结果,是女儿麦蒂先归肖恩照顾一周,其他择时再议。
失去女儿的亚历克斯瞬间乱了分寸。
她开始自我怀疑,动摇到甚至为肖恩开脱。
我就不该离开的,他是个好爸爸
麦蒂喜欢他,他们现在在家里抱在一起
我却独自在不是归处的救助站
甚至否定自己当初逃离的根源——
他没家暴我
他用拳头砸了挨着我脑袋的墙,是我什么都没做
好在,在亚历克斯差点一夜回到解放前之际,有人拉了一把。
丹妮尔是过来人,她用自己的经历开解亚历克斯,戳穿家暴者的伪装。
狗在咬人之前还要叫唤呢,
他们真正打你之前肯定先试试水
看见没?那混蛋想勒死我,
你以为他一上来就直接勒我的脖子吗?
所谓的情感暴力,是在为真正的暴力探路和蓄力。
受害者的一次次容忍,给了施害者逐步走近了空间。
愤怒往往就像霉菌一样,在滋长的瞬间,它就已经烂透了。
是丹妮尔,第一次明确叫醒亚历克斯:
你得抗争。
说到这,你以为她们这就开始逆风翻盘,手撕渣男了?
不。
这不是什么大女主狗血逆袭八点档。
现实依然一地鸡毛,她们依然被暴力拉进无法动弹的泥沼里。
看丹妮尔就知道了。
她很早就来家暴救助站了。
还记得亚历克斯第一次见到她时,她满脸重获新生的活泼,还雀跃地为自己的美睫副业打广告,仿佛生活和事业都回到正轨:
但我在努力做大,想把它做成主业,就是自己当老板
她曾是亚历克斯的反家暴榜样。
但这个反抗榜样,最终还是被现实压垮,放弃了抵抗。
其实早有迹象。
她和亚历克斯在一起时,死缠烂打的丈夫一直电话轰炸她。
她不想接,但被她丈夫稳稳拿捏——
他知道她的软肋是儿子。
你知道最操蛋的是什么吗?
我想让他见麦克斯,毕竟是他儿子
隔天,她就离开了家暴救助站,甚至都没跟亚历克斯告别。
亚历克斯找到负责人,追问丹妮尔的下落。
负责人很平静,也很直接。
-那个男人想勒死她
-这是常有的事,大多时候她们都回去
大多数女人最终决定离开前,需要7次尝试
这是丹妮尔第3次过来这里,我当初试了5次
冰冷至极。
这就是无数被家暴者的现状。
越想逃,越逃不了。
家庭和情感,就像一把枷锁,牢牢铐住她们。
慢慢蚕食她们的理智。
当理智走向失控,便也失去对抗的意志。
丹妮尔用自己的悲剧,给亚历克斯传递最后一把钥匙。
无论结果如何,抗争到底。
于是,亚历克斯振作起来,为了下一次开庭着手各种准备。
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工作。
无可否认,经济独立是第一底气。
还记得当初亚历克斯执意要离开时,肖恩破罐子破摔,戳中她最致命的弱点:
-我让你搬进我的拖车里
你喝我的啤酒,吃我的食物
我让你占我的便宜,我为你做了一切
你要是离开这里,就没有可依赖的人了
-我知道,我很清楚自己会孤身一人,无依无靠
两人多年的夫妻生活,一直是更懂得理财的肖恩在管理家庭财产。
这样的经济状况,导致逃离后的亚历克斯四处碰壁。
带着女儿逃跑那天晚上,她去给车加油。
兜里的那点钱一下就没了。
这串数字,跟她的生活紧密联系。
剧集刻意通过视觉化,放大了这种困境。
当数字急速下降,这种无力感就涌上来。
我们回过头想想,为什么会叫这个剧名:
女佣。
有这么一幕。
救助站的志愿者问亚历克斯:你会做什么?有什么特殊的技能?
她眼神闪躲,支支吾吾答不上,闪回的片段替她作答:
照顾女儿,陪她玩。
……是不是跟女佣无异?
唯一的区别在于,她干着女佣的活,却没有女佣的收入。
是的,她没有工作。
她想要成为一名作家,但理想在拿到大学通知书那一刻被迫放弃。
她怀孕了。
生下女儿后,她全部生活重心就是家庭。
她曾将广阔的世界、无限的未来。
如今窄得只剩下女儿和丈夫。
于是,志愿者写了张纸条,让她去那里碰碰运气。
那是一家本地的清洁公司。
虽然是辛苦了点,但好歹能有收入了。
而这,将是她未来和女儿开启新生活的机会和资本。
不多,但会渐渐变多的。
因为——
从一名“女佣”,到成为一名真正的女佣。
她成功找回自己。
也找回了掌控人生的方向盘。
往后的路,也会越走越宽。
今日打工人:王家卫生委员
页面更新:2024-0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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