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蔚然的先锋厅：卖身不卖艺的写作

卖身不卖艺的写作

　　古往今来，不管多么伟大低调的写作者都会在乎自己作品的影响力，因为这玩意至少表明了对艰苦劳作的一种肯定。法国科幻作家凡尔纳就曾因为十四次的退稿而气极生悲地欲焚其稿。好在他有个不错的内当家，不然文学史上的科幻小说类要少上他这一笔了。可又有多少位作家拥有这样具有“拯救”意识的内人呢？
　　我们于是知道了具有市场意识的写作和推广是何其重要。
　　写作固然是孤独的，写作者总希望电脑里敲打的那些玩意在成为了印刷物品的一刹是“热卖”的。到了这个年代老中青的写作者，若是没有“畅销”的概念，会显得对自己不太负责任。至于跻身畅销榜的招术就各有各的了。当写作圈的爷们在慨叹纯文学的失落时，一些纯着的文学作品却在高中文化程度的大众中成为也还不错的消费品。想当年，非常具有市场操作性的《废都》废了多少人的传统视觉，而后来《丰乳肥臀》肥了多少人的幻想欲念，《私人生活》则生剥了多少人外部的非我包装，至于现在的《上海宝贝》和《糖》则在捍卫一种聪慧的文辞，以此描绘极端纵欲的狂欢世界，同时以一种绵绵之力散发着性与死亡的信息。这些作品的热卖，无一不是靠着具有地摊效应的“性”在作着勾引。
　　想要看看这个世界的道德标准变样到什么份上，可以从哪种性别的人在写性来衡量。张贤亮先生在文革刚过以《男人的一半是女人》引发了争议，既而让人接受男性写性的现实，好歹里面还有批判文革还原人性的意味在内。陈染在九十年代中抛出《私人生活》，让她和女性私人化写作的林白、海男等同僚同被注目。尽管《私人生活》的畅销在传说中是因为里面女性自慰的描绘，但至少还有女性独立，反抗男权社会的意味在内（她们的诸多写作阐释中反映出严肃的非商业化写作的态度）。七十年代女作家的写性则让人在瞠目的同时，忽然发现了这个社会的接受度。21世纪的青年真如小说中的不可药救了？卫慧与棉棉的写作是完全在深喑男权社会的市场规律下的一种选择。七十年代人的写作是有早期的“个人化”的和“世纪末”的倾向。但这两样把式终因不能成为卖点而占踞网站和众媒体留言板。卖身不卖艺也许是一种有效的办法，它至少让陈染们在咂舌之际进入历史，它至少让七十年代作家在五六年的苦苦写作后终于受到一种被人骂的礼遇。
　　卖身不卖艺是一种抢占21世纪文学贵宾席的捷径。
　　只要女性在写作中有性描写，男性社会的男性就会击掌叫好，更何况这是美女作家的卖身写作。美女作家的写作意义仿佛是一本书里的时常出现的某段文字，她让男性在作品中实现对女性的玩弄或是践踏，而只需花上十多元钱的书价。美女作家的写作没什么可质疑的，因为她们或用对骂的形式责怪对方抄袭或在新书发布会上兜售签名内裤，都在说明她们目的明确。我们或许会怀疑吴宗宪为一档大型综艺节目的收视率而大炒其与陈孝萱的分手新闻。我们无需怀疑美女作家的动机，因为她们在潜台词里就写着“我是女流氓我怕谁”，在这一点上她们是非常在意做秀票房的制片人。
　　流氓不是贬意，流氓是一种本事，能引发有文化没文化人议论的流氓更是成功的大流氓。这个世界只有色情文学与非色情文学的区分，没有流氓与非流氓写作的划分。只有流氓的人，没有流氓的写作。况且既算是流氓的写作也是这个时代所赏析的，这个时代所期待的。可能是大家都开放了心态，可能是大家压抑得仍然不行了。
　　但人们或许要担心她们的身体能够在作品中使用几次，每下一次的写作都可能是打一次折扣的非处女型的了。
　　听说某出版社要销毁《上海宝贝》的原始书稿，以表示对卫慧自毁名声及由此牵连出版社的不满。这无济于事，作家的写作与发表也许与出版社发生关系，但她的身体是她自己的，况且找她的人多了去了。只是从技术层面上来说，她的跳艳舞和卖内裤是毫无原创性的。早在七十年代摇滚前辈列浓就与妻子洋子在床上一道面对全世界的观众接受采访，他们是在反叛传统的道德。卫慧的行为引发议论只能再一次说明咱中国人世面见得稍微少了些，莫名惊诧得莫名了些。
　　六十年代起西方的当代艺术界就开始流行行为艺术，他们往往是以自己的身体作为一种载体，传达人与社会间的某种观念，极端者不乏其人。有人当众用勾子勾住自己的喉咙以自杀形式表现生命的脆弱；有人当众将生殖器拿出来钉在钉板上表现对性欲的否定；有人在展厅里当众与妻子作爱表现色情对人的浸害和无隐私的主题。自虐式的行为艺术一方面反映了艺术家的牺牲精神，一方面又反映出当时社会的心态，以及社会对艺术的接受度与宽容度。卖身写作的存在和热卖是不是也在说明着时代的开放与宽容？是不是也在说明着当代人丰衣足食后兴趣产生了怎样的转移？是不是说明了我们的新新人类真就变成了“腥腥”的人类了？
　　也许在美女作家的写作里我们无法找到张爱玲、张洁、林白、陈染、残雪等前辈作品中的文化厚度，会认为仅存着一种表面的所谓雅皮式的时尚。但至少我们能从中找到时代的投影，至少它是对传统审美的再一次摧毁。我们的时代比较酷，更何况七十年代的作家更为成熟的作品没说要上赶着在这会儿出来。或者没准美男作家的写作又会出现，不过我担心它的热卖程度，毕竟男性作家的器官摆在桌上对于男权社会是没太大诱惑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