垄断、骑手「内卷」，美团到底怎么了？

本文由东亚财‬评‬原创

作者 | 董平

美团，仿佛一夜之间进入了自己的「水逆」期。

据新华社报道，上海市消保委在5月10日下午约谈了美团，指出了美团在消费者权益保护方面存在的突出问题。美团方面表示，公司将根据上海市消保委的要求，对其相关的业务进行自查与整肃，并将于近日向消保委递交整改报告。

除了上海的约谈外，近期，商家高佣金争议，骑手社保缺位，大数据杀熟，反垄断调查……这些都让美团陷入了焦头烂额的境地。

在这些争议中，最突出的莫过于陷入系统不能自拔，已经被「卷」的痛苦难耐的外卖骑手了。

01 副处长和41块钱

就在几天前，一个北京人社局劳动关系处副处长王林体验送外卖的事情，刺激到了很多的「打工人」。

为了做基层调研，这位副处长决定亲身体验一天外卖配送的工作。在一天开始的时候，他为自己定下了目标：一天赚100块。

这位副处长曾经天真地觉得，只要自己配送效率够高，也有足够的外卖订单，一天赚100块不是什么难事。然而，12个小时过去了，他也在不停地接单、送餐，但他最终只赚了41块。其中一单，他跑了近一个小时，因为迟到，被扣掉60%的收入，最终只挣了6.6元。

王林的经历，就像脱口秀中的那个梗讲的一样，「一天刚刚开始的时候，自己信誓旦旦地要干翻这个世界，一天下来，自己被这个世界干得服服帖帖」。

要知道，这位副处长为了送好外卖，还拜了「师傅」，但这位外卖小哥一天的收入，不过也只赚了100多块钱。他对王副处长说了一句异常扎心的话，「你们坐办公室的人，永远不知道我们的痛苦。」

这句话的背后，不仅仅说的是外卖骑手收入低，还有个人保障差。

美团代表：美团主要以外卖业务为主，在平台上注册的骑手将近1千万。

巡视组：专送这块都已经明确建立劳动关系了吗？

美团代表：都外包给合作商了。

巡视组：发生问题后是你们平台负责赔偿，还是供应商负责赔偿？

美团代表：由商业保险来负担。每人每天3块钱，从佣金中扣除。

据了解，在美团的用工方式中，在美团骑手分为众包骑手和专送骑手，众包为散工兼职模式，社保争议并不大。而专送骑手是专门送美团外卖订单的骑手，但用工关系上却是是与第三方外包公司签以劳务为主流的合同，社保缴纳比例非常低。

目前，美团所有的员工成本和商业风险，都由外包公司和从佣金中提取3元构成的商保承担。骑手一旦发生问题后由商业保险来承担，商业险包含保额 60 万的身故伤残险，还有 5 万元的医疗费用。

而即便是如此低的保险水平，骑手还经常会面临索赔困难。去年一篇《外卖骑手，困在系统里》的文章，曾经讲述了这样一个外卖骑手的经历，一名骑手在送餐时被一辆小客车撞倒，右脚脚踝骨折，交警到达后判定对方全责。被送去医院后，车主负担了包括手术在内的全部医疗费用。但当他出院后联系站点时却发现，自己的骑手账号已经被删除。站点给出的理由是，他因住院手术长时间不能跑单，上岗率不达标，已被系统删号——随着骑手账号一同消失的，还有账号上的保险缴纳记录。

在这里，令人不禁想起两个和外卖骑手相关的商业案例。

一个是京东。2018年春节前，刘强东发了个微博，说京东过去一年给员工缴纳了60亿元保险和公积金，并强调，京东坚持全员全额缴纳五险一金，「如果通过劳务外包或者少缴，一年至少可以多赚50亿人民币。」

而另一个则是百度外卖。2016年，曾经信誓旦旦的百度外卖凭借补贴等手段，抢下了不少的市场分儿，不过，当年春节，百度外卖决定给骑手放假并给他们买票让骑手回家过年。

百度外卖的一个细小的缝隙，就被嗅觉灵敏的美团抓住了。那年春节，美团砸钱保留了不少骑手，坚持营业。而且，在节后迅速扩大骑手招聘，这打了百度外卖一个措手不及，春节后长期招不到骑手。自此，百度外卖一蹶不振，2017 年8月被迫卖身饿了么，百度也失去了布局线下和本地生活的最好机会。

这两个故事，曾经被很多媒体拿来揶揄京东和百度，觉得他们在商业层面不够精明。而美团更是因为外包模式和激进的风格而被很多人吹捧。现在反过来看，有些令人啼笑皆非。当然，从商业角度而言，美团无疑是成功的，毕竟平台解决了超千万人口的就业问题。而且，外包作为一种低成本、高收益的用工模式，也无可厚非。

但如果在一个自由竞争的市场环境中，只追求「商业利益」而忽视「商业道德」，那这个市场无疑是冷冰冰的，也最终会反噬包括消费者在内的所有人，包括互联网公司自己。当「996」被称为福报，正常下班就被指责为不勤奋，商家只能被迫二选一时，显然这些互联网公司都走远了。

当然，如果依靠互联网公司自身的商业道德不能解决，就需要监管这只看得见的手进行约束。

现在，或许是美团这样的互联网平台，是时候补齐曾经缺失的那些责任了。不过，弥补这些曾经的缺失，需要的「代价」的确不小。

02 百亿罚款+百亿社保？

因为涉嫌垄断，阿里被罚了182亿人民币。

而对美团而言，为外卖骑手缴纳社保和应对反垄断罚款，或许其面临的支出更大。

在骑手社保层面，根据美团2020年年报显示,2020年美团餐饮外卖收入为663亿元，同比增长20%;而餐饮外卖的佣金收入却高达586亿元，同比上涨18%。骑手用工的单项成本就占到了外卖收入的70%以上。

如果按照最低的养老、医疗、失业三险来缴纳的话，整体工资支出要增加32%。仅仅这一项，美团每年的固定支出就要增加超过100亿。

而在反垄断层面，按照阿里的处罚结果，阿里被罚的182亿，是2019年营收的4%做出处罚，而处罚标准是4%-10%。交银国际报告预测，美团的行政处罚款区间介乎于40亿～120亿元。

根据美团财报，截至2020年12月31日，美团持有的现金及现金等价物及短期理财投资的结余分别为171亿元及440亿元，叠加前不久美团通过配售和发行可转债融到的近70亿美金融资，处罚和社保的支出增加，对于美团的现金流而言影响并不大。

对于王兴而言，无限游戏令美团有着巨大的竞争力。而无限游戏的根本，是骑手一单一单送出来的，美团的无限扩张，导致了骑手的无限「内卷」。据美团研究院发布的《2019年及2020年疫情期美团骑手就业报告》显示，疫情期间，美团平台新注册的有单骑手数达到 33.6万人。新增骑手来源中，排名第一的为工厂工人，其次为销售人员。

疫情这个「黑天鹅」让美团在于骑手的博弈中占据了上风。然而，随着疫情消散，经济情况逐渐好转，骑手流向更多就业领域后，美团怎么办？

因此，对美团而言，罚款并非主要的问题，而是要尽快修复商家、骑手和消费者对于平台的信心。

对于商家而言，18%到25%的抽成，被迫二选一都让商家有苦难言，就连央视都出来批评美团「吃相难看」，如何恢复与商家的关系，才是美团在本地生活领域的最大竞争力；对于消费者而言，大数据杀熟已经颇有微词；对骑手而言，如果有一天「卷」不动了，纷纷选择离开，那美团的竞争力如何保持？

据美团最新公布的数据显示，2020年上半年，遍布在全国2800个县市区的骑手不顾疫情、不分昼夜，将餐、菜、药等生活必需品及时送到了超过4亿的用户手中。

平台带给了消费者更大的便利和更优质的服务，也创造了更大的就业。不过，我们仍然不希望，为了市值，为了商业价值，曾经让我们自豪的这些互联网公司，成为「内卷」的最大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