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故事五  党阁老与凉粉王

清朝康熙年间,宝鸡县东关外的店子街,住着个卖凉粉的王老汉。王老汉做的凉粉,光洁细腻,捞到碗里像朵雪花菊,加上调料好,方圆百里很有名气,人称“凉粉王”。

一天,凉粉王担子刚进蟠龙村,就见拐街里出来个老头,要吃凉粉。老头搅匀调料,刚尝了一口,便停下了筷子。凉粉王忙问:“啥甜?”老头摇摇头。凉粉王以为调料加多了,又挑起几根凉粉往碗里搁,老头连忙推开,说:"这凉粉不能吃!"凉粉王不觉一愣。他卖了几十年凉粉,还从来没见人弹嫌②过,忙问:"为啥不能吃?"。 老头笑了笑:“一吃就上瘾!”

凉粉王信罢,忙说:“只要老哥不嫌,小弟天天给你送。”从此以后。他果然每天一趟,从不落空。老头也真的吃上了瘾,一回不误。只是吃完后,嘴一抹便走,不交钱。王老汉卖凉粉,常遇到那些吃上十天半月,一次算总帐的。可是,这老头吃了---月半,甭说开钱,连句道谢的话也没说过。凉粉王不觉犯了嘀咕:“小生意气命短,这么让他吃个没完没了,岂不是连本都赔光了?”这天,他想出个主意,碗里不放盐,给他个难看。

不料,老头老远叫了一声“贤弟!”他的心里一热乎,手顿时软了。不但放了盐,还多浇了一勺蒜水。不过,他今天把老头细细打量了一番:只见他七十开外年纪,须发花白,面颊红润;身着绸褂,却不华贵。看他这把年纪,或许儿子、媳妇不孝敬,想吃个鲜,手头又不方便。我只当他是我亲哥,就让他吃吧!

凉粉王拿根棒槌认了针(真),连姓名也不打听。从此以后,一进村,就提前捞好一碗,等他来吃。这样,又过了一月半,一天,老头吃完后,问道"我共吃了多少碗?"这一问,倒把凉粉王考住了。自从默认了这个老哥,他就没记过碗数。于是,忙说:“只要老哥不嫌,尽管吃,问它干啥?”

老头说:“小本经营,白吃可不行。”

王老汉觉得这话在理,心里大概一合计:“嘿!不多不少,一百碗。”看来。他等凑个整数,才开帐哩。谁知,老头话说得好听,却和往常一样,嘴-抹,转身走了。琼粉王也不介意。

第二天中午,那个老头第一次失了约,没来吃凉粉。王老汉想,老哥这把年纪,就像风前的蜡,说灭就灭,或许,他已经走了。

凉粉王回到家里,正在念明,忽听院中人声嘈杂,就急忙跑出去,只见一伙人抬着一副金光耀眼的大寿材,停在屋门口。他不觉吃了一惊,忙问:“你们这是一”那人答道:“我家老爷叫小人开凉粉帐来了!”

凉粉王忙问:“你家老爷是谁?”

那人不觉一愣,说:“辞朝回来的党阁老呀!。他不是每天吃你的凉粉?”老汉一听心中大吃一惊,老哥原是党阁老!

正在这时,党阁老骑马走过来。凉粉王急忙迎。上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说:“阁老大人,我没啥敬你,吃几碗凉粉算个啥?你的寿材,我是万万不能要的。”党阁老忙扶起凉粉王,说:“你一 辈子勤劳俭朴,又没儿女,愚兄略尽一点乡党之情。”党阁老为啥要送凉粉王一副寿枋?原来,几个月前。凉粉王曾用辛辛苦苦积攒的二十两银子在胖掌柜的寿枋铺子定做了-副棺材。可胖掌柜却让手下用边角料胡乱凑合了一副。凉粉王生气地找胖掌柜退货,胖掌柜不但不退,反而破口大骂,还把凉粉王一顿毒打。

这事叫党阁老知道了,便到胖掌柜的铺子里去要买一副寿材。胖掌柜乐得急忙派人遍请西府能工巧匠,花了三个月工夫,耗银三百余两,才算完工。完工那天,寿枋铺子鼓乐喧天,鞭炮齐鸣,城中官绅都来庆贺。

胖掌柜想借做寿材,讨得党阁老的欢喜。没料到党阁老拿寿材顶了凉粉的帐,更没想到买主就是被他当街辱骂过的凉粉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