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写这篇文章，我重读了小说《山楂树之恋》，仍然湿了眼眶。

忘了当初是怎样的机缘，让我读到了它。只记得我是在网上看的，通宵读完，然后几个月都沉浸在里面，出门散步时，会忍不住张望，周围有没有山楂树。

后来小说出版了，还被张艺谋搬上银幕，并被冠以“史上最干净/清纯的爱情电影”之名，赚足了观众的眼泪。

但我却觉得，从演员的选定，到情节的改编，都表明张艺谋并不懂得清纯。

01

“我不可以等你一年零一个月了，我也不能等你到二十五岁了，但是我会等你一辈子。”

这是一曲绝美的恋歌，也是一场苦涩的绝恋。

上世纪70年代，乖乖女高中生静秋，在下乡劳动时，结识了孙建新（老三），一位驻扎在当地的地质勘探队成员。

“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没能忘掉你容颜。”李健的歌词一点没错。

温暖的开始，一如我们想象中所有美好的爱情。

静秋的懵懂无知和脆弱固执，老三一概包容；老三的坦荡阳光和小小邪气，静秋欲罢不能。

静秋的脚受伤了，老三为静秋包裹，一层一层的纱布，是他说不出来的心痛。

老三病了，静秋请假去看他，那是他们最亲密的共处，也是最凄美的三天。

故事的最后，静秋来到濒死的老三病床前，稚嫩的女孩甚至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老三，只能一遍遍重复“我是静秋我是静秋”，老三的眼角流下最后一滴泪水。

老三信守了他的承诺，他用永生来等待静秋。村头那一株开满白花的山楂树，可以作证。

02

这部电影，无论从票房角度，还是从捧红演员角度来讲，都是成功的，周冬雨和窦骁都是因为这部电影，而为全国观众所熟知。

但是，这部爱情电影被冠上“清纯”和“干净”字眼，却让我质疑，张艺谋对清纯的理解有问题。

• 长相单薄不是清纯

原著中，静秋是个丰满的女孩子，甚至因为自己的前凸后翘而暗生自卑。而电影里的周冬雨，长相单薄，一副没有发育好的小女孩身材。

这两种身材没有优劣之分。但张艺谋特意选了一个外形与原著形象迥异的演员，只能说明，这就是他心目中的清纯标准了。

电影中的周冬雨，外表澄澈，双眼因不谙世事而清澈见底，合乎大众意义上对清纯的理解。

但其实，清纯无关乎外形，也无关乎穿着。

欧美的很多女孩，穿着抹胸或吊带，却被视为清纯，这是因为她们内心的坦诚。

日本艺伎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却是男人眼中的性感，那是因为欲露还休的诱惑。

平板似的女孩可以很妖冶，凹凸有致的女孩也可以很清纯。

真正的清纯，见识过世事的纷繁复杂，却依旧对生活保有赤诚之心， 是“出走多时，归来仍少年”。

清纯在心里，不在外表。

• 清纯和性并不对立

小说中，作者对男女主人公之间是有一些性的描写的。

老三带着静秋去游泳，他待在水里一动不动，只是看着畅游的静秋。老三不是不会游，他是要看游泳着的静秋，欣赏静秋的曲线美。

两人在医院房间里单独共度的那一晚，他们躺在一张床上，裸裎相对，互相用手指阅读对方的身体。老三坦言，自己好想带着静秋一起飞。

最终他们没有实现真正的灵肉合一，那是因为老三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不想让静秋面对以后的麻烦。

性，是爱情的最高表现，纯情不代表没有性。

李银河说过：性并不能把人搞脏。

如果说，纯粹的东西是干净的，那么由纯粹的爱情带来的性，就是干净的。

纯情固然令人向往，但纯情与性绝不对立。

• 清纯不是喊出来的

电影宣传用了大量的宣传手法，来制造“清纯”和“干净”的卖点。

全国海选静秋人选，把青涩的周冬雨推给观众，塑造“清纯”的电影基调。

大肆宣传周冬雨拒绝吻戏，来传达这部剧从内到外的“清纯”本质。

影片还用大量的旁白，来提醒观众，那些被刻意打造的“清纯”场景。

但，真正的清纯，不应该是让观众发自内心的感同身受吗？

我们看《维纳斯诞生》的画像，觉得站在贝壳上的维纳斯很清纯，虽然她没穿衣服。

我们读《红楼梦》，觉得自刎而死的尤三姐很干净，虽然她被称作“淫奔”之女。

清纯与否，干净与否，不需要大张旗鼓的宣传，你表现到位了，观众自然眼明心知。

清纯是一种气质，人的或影片的。

03

有一部著名的意大利电影，《西西里的美丽传说》。

影片女主人公玛莲娜，风姿绰约、妩媚性感，从她来到小镇的第一天起，她就成了所有人目光的聚焦点。

男人们议论她，内心都想占有她；女人们骂她荡妇，内心却都艳羡她。

战争来了，玛莲娜的美成了她平静生活的绊脚石。她剪去浓密油黑的长发，涂抹上厚厚的脂粉，她需要活下去。

即便如此面目全非，她的眼神始终清亮宁静。

战争结束后，镇上那些为德国兵服务过的女人，被公开地羞辱，包括玛莲娜。女人们辱骂她、撕碎她的衣服，男人们只是围观、沉默。

这个时候，玛莲娜和围殴围观她的这群男人女人，究竟谁更纯洁，谁更污浊？

多年以后，玛莲娜回到小镇，与她一起的，还有从战场上回来却残疾的丈夫。镇上的人们争相与她打招呼，而她也平静地与所有人点头微笑。

内心纯洁干净，与脂粉厚度无关。

男权社会里，男人们按照他们的需要，定义了“清纯”，宣扬了“纯情”。

那些不满足这些定义的女人，不管她们获得的成功有多大，仍然经常会被羞辱。

舒淇就是这样一个女人。

16岁出道，历尽岁月的艰辛和时光的磨难后，如今的她多项影后桂冠加身，有她参演的电影，基本上口碑票房双保证。

可时不时地，总有人拿她过去三级片的经历来嘲笑她，她还为此在爱情里屡屡受伤。

但舒淇没有被打倒，她一如既往地开朗，始终以真诚待人。因此，她在圈里朋友众多，圈外粉丝无数。

如今的舒淇，事业爱情双丰收。

她被视为“性感女神”，而她的双眸，依然清澈明亮。

真正的清纯，是刘禹锡笔下的“出淤泥而不染”。

清纯，从来与性感可共存。

《山楂树之恋》的小说作者艾米，曾经炮轰改编后的电影版，“删掉了性，电影将成为《我的父亲母亲》。”

艾米认为，同一个场景，变态的人看到的是变态，猥琐的人看到的是猥琐，只有那些真正懂得爱的人，才知道静秋从担心失足到要求失足，包含着多么深的爱在里面。

静秋与老三的这段感情，青涩、害羞、纯真，是枚未成熟的山楂果，也是枚真实的爱情之果，有着爱情里所有的向往与期盼。

有一种说法：爱与性是一枚硬币的正反两面，在情感中是统一的。

干净的爱情可以有性，有性的爱情可以很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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