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阅文”，中国IP新实践｜对话程武

作者/刀刀

巴尔扎克说，一切事物的趋于完善，都来自适当的改革。

如果用历史标尺一寸一寸地考量网络文学二十年，2020年的6月3日对于网络文学史来说，是承前启后的一天。

这一天，阅文新管理团队如约发布“单本可选新合同”，对此前争议的旧合同进行了十余项修改，力图清理过往积弊，解决网络文学行业过往平台与作家的历史遗留问题。有媒体称，新合同的顺利发布与施行，意味着阅文与作家就合作关系、利益分配、发展方向等关键问题达成了共识。

而一年后的6月3日，阅文集团首席执行官、腾讯集团副总裁兼腾讯影业首席执行官程武再度刷新阅文，在对外发布会上宣布了阅文的全新战略——“大阅文”。

经历了一年的探索、实践和纠偏，阅文有意选择在6月3日这个节点，与过去的阅文告别。更新的阅文，更“大”的阅文，将基于腾讯新文创生态，以网络文学为基石，以IP开发为驱动力，开放性地与全行业合作伙伴共建IP生态业务矩阵。

两天前，程武在上海黄浦江畔与行业媒体围绕“IP生态”进行了一次深入对谈。

过往影视行业的IP开发，从“IP狂热”盲目囤积，到“IP拥堵”致使“赶工式开发”“赌博式开发”，粗制滥造屡见不鲜，“IP失灵”论调甚嚣尘上。放眼整个IP开发的链条，有声、动漫、影视、游戏、衍生品各环节封闭不打通，单线程地争取IP，使得同一IP在不同产品中“人设打架”、画风割裂、剧情没有呼应，剧粉漫粉争端不断……IP的价值被白白消耗。

“大阅文”要做的事情，就是把这些拥堵、封闭打通，形成互相支持、流通和联动的“IP生态链”。

挖深护城河，拓宽边界

对于整个文化产业来说，“IP梦”已经喊了十年，至今多停留在口号阶段。十年来，业内对IP的看法高高低低沉沉浮浮，至今没有人给予一个“怎么做”“何时做”“如何做好”“怎样评估”的具体方案。而“大阅文”战略给出了具体的业务落地方案。

对于阅文来说，二十年来积累的内容优势和IP富矿是其护城河。“大阅文”战略要做的是开拓边界，而不是放弃核心。“大阅文”和从前阅文的区别不是厚此薄彼，互相打架，而是不设限——不把自己限制于付费阅读这一个圈子里，而是在保持优势，挖深护城河的同时，放大优势。

网络文学是基石，网络文学业务是“大阅文”不变的基石与沃土。类似这样的话在阅文年度发布会上被反复提及。“对于网络文学业务来说，我们会着力夯实内容底盘，而不单一地以DAU、利润率等指标来衡量发展水平，也要看是否长出了更多好内容，满足了更广泛用户的需求，给作家带来了更长期的收入。”程武说。

而阅文的网络文学业务要怎么做也很明确，第一坚持网络文学的情感内核和当代人共通的情感——成长、梦想和爱，形成吸引内容创作和消费的核心动力；第二保持开放与连接，既注重连接QQ浏览器、微信读书、掌阅等行业伙伴，也注重连接作家、作品与读者，打造一个更具黏性、更社区化的阅读平台；此外，最重要的是，阅文将一如既往加大扶持力度，做好作家扶持与服务，尊重创作者，让好故事源源不断地长出来。

在程武看来，阅文的全新使命——“让好故事生生不息”有两个层面的含义：一是通过阅文的孵化和助力，让更多的作家和创作者不断在阅文的平台上创造出好故事和好IP；二是通过顶层设计，协同各专业领域的人才，在统一的改编内核下，把好故事从文字变成漫画、有声、动画、影视、游戏和衍生品等形式。

而“大阅文”对阅文边界的开拓，优势的放大，“好故事”多种形式的延续，就在“IP生态链”的建设上。围绕有声、出版、动漫、影视、游戏、IP商品和线下消费业态等各个环节，阅文梳理了三级开发体系。

有声和出版为第一级推动力，能够丰富阅读场景，以较轻量的方式为IP巩固、拓展粉丝；动漫、影视和游戏是第二级推动力，并为IP提供视觉基础，兼具 “放大器”效应；IP商品化和线下消费是第三级推动力，贯穿动漫、影视和游戏各个环节，是阅文未来重点探索的方向。

在具体战术层面上，程武明确，下一个阶段“大阅文”将着重发力三个方面：第一，激活创作者，挖掘、培育和助力更多IP产业中的创作者，包括作家、漫画家、导演、编剧等等；第二，强化IP运营能力，通过加强中台建设、联合决策、委员会等方式，坚决实行IP“先规划、再开发”；第三，构建视觉化能力，通过强健自身和外部合作，以动漫、影视为突破口放大IP影响力，并提出布局IP商品化和线下消费业态，探索“新蓝海”。

组织文化升级，为“大阅文”搭基建

具体到业务层面，“大阅文”战略的顶层设计不是凭空出现的，而是阅文上下共同实践、摸索出来的新道路。这也与新管理层履新以来，一年里的种种组织变革和实践密切相关。

阅文在内部进行了较大的组织变革。有了明晰的战略方向，如何实现？在程武看来，实现的关键在于优秀的人才、合理的机制和文化。

从公司高管，到一线的员工，如何定义优秀的人才？在专业技能之外，程武和团队一起启用了八条新的用人标准，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热爱内容。对内容的热爱要发自内心，不然“团队很痛苦，自己也很痛苦“。

在新的用人标准下，阅文内部提拔了一批优秀人才，如程武接手阅文一周后即被提拔为阅文集团副总裁、总编辑的杨晨，并着手实施人才升级，在版权运营、在线业务、投资、法务和财务等领域都引入了新的业务负责人，核心管理团队得到了进一步丰富和增强。

有了人才，其次是建立合理的机制。“我们去年开始更大面积地发长期激励，对年终奖大幅度拉差距，给大家提供更多的机会，同时也加大了汰换的力度。”程武表示。

最后是组织文化的建设。“当没有文化氛围和团队精神的时候，好的人才和合理的机制也是不能发挥作用的。”有感于部分员工的不求上进，程武在去年发了那封措辞严厉的内部信，“有些领导干部非但不合作，还带头相互挖坑；一些干部和员工没有了事业激情，安逸情绪滋长，躺在功劳薄上骄傲自满，得过且过……”对此，一方面阅文内部将新八项用人标准延伸为企业价值观，另一方面宣布了全新的使命和愿景，在企业文化上凝聚员工，形成合力。

业务架构调整、组织成员更新……经此一役，阅文的面貌焕然一新。腾讯过去十年从泛娱乐到新文创的思考，无数前人积累的IP产业理论和实践整合能力……十年积累加上一年的磨合，“大阅文”的顶层设计已基本成型，只待启航。

推动“IP生态链”构建，坚持长期价值

“大阅文”能解决什么行业问题？

目前国内IP开发似乎是一个死结。对IP缺乏规划，各制作公司急于将IP脱手，盲目寄期望于“大IP+流量”的伪公式，致使流量思维大于内容思维，没有好作品，就谈不上IP价值。IP没有规划，各个领域和环节自然也没有联动，也缺乏“攒局者”推动大家合作，致使人设打架、情节无呼应、IP热度不延续，就谈不上通过一个生态链的联动提升IP价值和开发成功率。从整个行业来看，国内IP工业体系还处于“初级阶段”，人才和基础设施都极其缺乏。

在众多行业痛点中，最核心的问题在于每个开发环节无法协同，IP改编内核不统一。众所周知，“漫威宇宙”的形成，与母公司整体统一的规划和运营密不可分。在创作上，漫威系列故事有着统一的叙事风格、统一的视觉风格和统一的情感模型。尽管外界常质疑漫威的故事过于套路，但不可否认，正是这种“套路”保证了漫威系列的稳定输出。

回到阅文，中国的影视工业远落后于好莱坞，即使有统一的IP规划理念，缺乏工业化体系支撑也很难打造一个数十年、乃至上百年的大IP。阅文要做的，就是在完整的顶层设计之下，尽量让制作环节更加工业化，从而提高IP改编的成功率。

《赘婿》是“大阅文”成形前，新丽传媒、腾讯影业、阅文影视“三驾马车”在影视维度提升IP生产效率的一次尝试。《赘婿》制片人刘闻洋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提到，从腾讯影业评估IP开发立项，到阅文提供IP版权并输出内容理解力，再到新丽组建编剧团队改编创作、集合制片团队拍摄，三家发挥了重要的协同作用，使得资源得到了最大化利用。在这种协同作用下，《赘婿》从项目开机到上线，只花了8个月，而行业的一般耗时是一到两年。与此同时，电视剧《赘婿》热播时，“起点读书APP”内将原著【加入书架】的新增读者单日最高超过10万人，它的有声作品全网播放量也水涨船高，形成了非常强的IP联动效应。

这就是程武提到的IP运营的雏形，尽管《赘婿》还谈不上整个行业的规划，但是它已经在体系内部联动起来。这和阅文此前部门墙的打通和腾讯资源的接入联动密不可分。

过去一年，阅文先后形成了"阅文动漫-腾讯动漫联合委员会"、和"阅文影视-新丽传媒-腾讯影业影视联合委员会"，实现了腾讯影业、腾讯动漫、新丽在信念上的统一和机制上的深度合作，开启了生态深化融合之旅。

在程武的推动下，阅文的组织结构里已经有了类似漫威、迪士尼六人决策委员会的“雏形”。这些垂直领域的专业把关人，能够在IP孵化过程中发挥推动力，从而填补阅文在IP开发长效机制上的“空白”。

内部打通之后，阅文为“大阅文”做好了充分准备。发布会上，阅文在公布网络文学、有声、动漫、游戏、衍生品等各个领域的进展时，不时蹦出多个行业伙伴的名字——内部打通后，阅文已做好了与外部连接、支持，打造IP生态业务矩阵的准备。

诚然，这还只是一个开始，距离真正的“大阅文”，产业链耦合可能还有很长路要走。“这个是我们要去做的事情，但才刚做一年，请大家再多给一点时间。”程武在采访中诚恳地回应道。

但对于现在的阅文来说，基于腾讯新文创生态和非常成熟的在线阅读业务，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和时间。阅文的发布会上，“坚持长期价值”“坚持好内容，不唯流量论”“要做十年、百年的IP”这样的声音不绝于耳。有定力，有耐心，有底气，自然就不追逐短期利益，也便能保持对好内容、好故事、好作品的打磨和追求。

出生于1974年的程武，是毕业于清华物理系的理工男。最极致的物理学，就如爱因斯坦相对论的公式一样，是一种极致简洁的美。上学的时候，程武偶然加入了清华话剧社，排过雷雨也排过莎士比亚。上班之后，他依然保留了阅读的习惯，其中就曾追更过《庆余年》。程武曾说，科学和艺术在最深层次是相通的，都是对美的追求。

可能兼具理性逻辑简洁和感性思维美感的人，才能有可能完成“IP生态链”这样超脱个体企业，利好整个行业的“巨型工程”。

这次黄埔江畔对程武先生的采访，或者叫对谈，承载着许多含义。在一定程度上，阅文这一年的历史是网络文学历史中跌宕起伏的一页，值得记录，阅文未来要做的事可能会改变潮水的方向，也值得探讨。考虑到新文创十年的积累和阅文已有的业务布局，阅文可能是业内少数有意愿也有能量，实现推动网络文学、有声、出版、动漫、影视、游戏和衍生品的链条搭成的公司。

“大阅文是新文创下一个十年的起点。” 程武在采访中如是说。文化产业不是一蹴而就，若以十年为尺度，让我们跳出传统考量一个互联网公司的思维，给阅文一点时间。

话题互动：

你认为“大阅文”战略能提高IP改编的成功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