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版“灵魂摆渡”：为骨灰买机票、留床位，将老兵“带回家”

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望我故乡。故乡不可见兮，永不能忘；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望我大陆。大陆不可见兮，只有痛哭。

“里长，可不可以我死了，把我的骨灰背回家乡，葬在我父母坟前...”

17年前，中国台湾，一位老兵临终前恳求刘德文。

4个月后，老兵亡故，刘德文遵循承诺，跨过海峡翻山越岭，将老兵的骨灰背回了湖南老家。

客死他乡，魂归故里。

那一年起，刘德文就此踏上了漫漫“灵魂摆渡”之路。

长达17年，他从台湾背过200多位老兵的骨灰，回到大陆的山东、江西、四川、山西...

他对着胸前那坛沉沉的骨灰说：“走啊，我带你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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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死了，可否把我背回故乡？

2001年，刘德文上任台湾高雄市祥和里社区里长，那里住着1800多位单身独居的老兵。

如今，只剩下不到50位。

他们在这里，没有结婚，没有子女，亦不知父母生死。

70余年，他们始终与故乡遥遥相望，直至化为坟冢一方。

“十五从军征，八十使得归。”

1949年，新中国成立前夕，国民党带着100多万军民逃往台湾。

他们是当中的大陆少年，十几岁被迫与至亲分离，谁也不知道，这一别竟是永不再见。

1987年，长达38年的戒严令解除时，少年已是鬓髮花白、垂垂老矣...

这些年，祥和里社区的老兵们孤苦无依，直到刘德文来到这里担任里长，一切有了希望。

2003年4月，一位老兵提着两瓶高粱酒找到刘德文，他说：“里长，你能陪我喝一下吗？”

他好像有什么话到嘴边，迫切想说又不太敢说，一两口高粱酒下去，老兵说：

“里长，如果我死了，可不可以把我的骨灰背回我的老家湖南，葬在我父母亲的坟前，让我尽孝道，让我跟我的父母团圆。”

4个月后，老兵亡故。

刘德文背着沉沉的骨灰，从台湾高雄坐飞机到香港，转长沙，坐大巴到常德，把老兵的灵魂安葬在他心心念念的故土之上。

少小离家，乡愁一生；咫尺海峡，隔不断血脉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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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湾海峡遥相望，千百老兵盼归乡

“里长，我死后，你也可以把我背回家吗？”

从湖南长沙回来后，社区的老兵都知道了刘德文背骨灰的事，他们围着刘德文请求着，眼中满是泪水与渴望。

96岁的河南籍老兵曹保东，11岁离家，20多岁到台湾，连父母最后一面也没见，在大陆的兄弟姐妹也都走了，而今无亲无故。

“台湾只是我的居住地，大陆本才是我的家啊！”曹保东一张口是浓浓的河南话。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

他们曾来自河南、山东、江苏、广东，如今已鬓发苍苍，却仍然乡音未改。

面对这么多殷殷期盼、临终嘱托，刘德文不忍拒绝，他辞掉了在银行的正式工作，选择专职做这件事，不计报酬，自费差旅。

他要在有生之年，送这些老兵回故乡，和最亲的土地在一起。

接过嘱托，抱着老兵的骨灰坛，用红布包好，装进背包里，谨慎又尊敬地背在胸前，刘德文就这样出发了。

他把背包里的老兵骨灰当作一个健在的人。

住酒店时，他总会留一张床，把骨灰坛放在上面。他说：“回家是喜事，要舒舒服服、开开心心的。”

坐飞机时，他会多买一个位置，让老兵“坐”在上面。

恍惚中，仿佛能看到，座位上一位暮年的老战士穿着军装端坐着，热切地期盼着归乡。

然后，海峡这头，众多老兵立下遗嘱将归乡之愿托付给刘德文；

海峡的那头，300多位大陆亲属委托他帮忙寻找亲人。

拆开大陆寄来的一叠叠信件，他感受的是沉甸甸的思念和祈盼。每一封来信，他都积极回应，让亲属放心。

他说：“我一定会去寻找的！”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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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自离家15岁，70年后孤魂归

2019年5月，南京禄口国际机场。

刘德文背着一坛骨灰盒下飞机，前来接机的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他恭敬地把骨灰盒递向老人，激动道：“李荣华伯伯，把你带回家了，回家了！”

老人抱着骨灰，顿时泣不成声，她是李荣华的大妹，“想了他这么多年，他已经出去70年一个月零两天了。”

1949年4月，李荣华离家的时候才15岁。

从那以后，每年端午、中秋、春节，李荣华的父母总会趴在门口哭，吃饭的时候多摆一双碗筷。

大妹知道，父母在等哥哥回来，等到在临终时，都还记挂着没能再见儿子一面。

数十年来 ，全家人一直在找一直在等。后来听说李荣华没有结婚，更是拼了命也要把他找回来。

因为，他一个人，孤零零地那么远。

直到1988年，收到李荣华的死讯，但埋在哪儿，他们不得而知。

30年后，李荣华的外甥在网上看到刘里长的事迹，然后联系到他。

2018年8月，刘德文收到李桂珍（李荣华的大妹）的委托书，当时提供的信息只有一张儿时的寸照，一个名字“李荣华”。

而全台湾有100多个李荣华。

刘德文往返台北高雄6次查找老兵信息，台北的寺庙他一家一家地问，灵骨楼也挨个打听，跑遍老兵的管理单位，走遍大大小小的墓地...

终于在2019年2月，他走在台湾新北市国军示范公墓里，看到一座墓碑上刻着“李荣华”。

李荣华的骨灰就沉睡在这里，他好像一直在等，等他的亲人来接他回家。

2019年5月，李荣华终于回归家乡南京，与亲人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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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年背200位老兵，

还要一直背下去！

从2003年起始，刘德文只做一件事：送老兵回家。

17年来，他背了200多个老兵回乡，遍布大陆28个省市区。

全台湾20多个宁古塔，53个乱葬岗，26间寺庙，都有他来来回回的足迹。

寻人从来都不是一件易事，很多亲人提供的讯息有限，他只能在乱坟岗中大海捞针。

一次，在寻墓过程中，他从山上摔下，断了两根肋骨，住了8天院，就又踏上了征途。

十几年间，他独自走遍公墓和乱葬岗，给那些无人祭扫的老兵墓拍照，一一建档造册。照片信息中，有籍贯姓名，出生年月日，还有亡故时间。

到今，他已经搜集整理了6000多位过世老兵的相关资料。

如果有大陆亲人找到这里，刘德文可以快速地回答他们：你的亲人在这里。

送老兵的过程中，他很节省，也很慷慨。

有时候，为了省钱省时，他会一次背两三个老兵，住最便宜的宾馆，甚至睡过车站，睡过酒店大堂。

然而，几乎所有的差旅费用，甚至包括骨灰坛和墓地，都是他自己负担，因为很多老兵都是贫困家庭。

一次，他把老兵送回四川绵阳北川，但没能找到老兵母亲的墓地，因2008年地震后，墓址无存。刘德文自费3万，为老兵重置墓地。

刘德文的儿子今年已经17岁了，像个小大人一样主动背起骨灰坛，陪着父亲去大陆。

刘德文的父母亲，在台湾乡下务农省吃俭用，拿出十多万积蓄，支持他帮老兵回家。

在不计回报、不辞辛劳的跨越后，刘德文与寻亲的大陆人也成了亲人。

2016年台湾高雄发生大地震，他从早上4点开始，不断接到大陆打来的问安电话，手机接连收到46条短信，“刘大哥，还好吗？”

2020年4月，刘德文的故事被央视《24小时遇见你》深度报道，被称为“魂归故里的摆渡人”；

2020年9月，刘德文被评为“中华慈孝人物”，他的善举感染着全国的青年人。

一湾浅浅的海峡，一腔浓浓的乡愁。

刘德文说：“只要我还背得动，我就一直背下去！”

如今，在祥和里社区的老兵们只剩下不到50位了，年龄最小的96岁，年龄最大的有100多岁了。

有一年，他参加了120位老兵的葬礼。

他唯愿每一位暮年的老兵，都能最后看一眼家乡；愿每位离世的英魂，都能找到回家的路。

叶落归根，这是中国人最朴素的愿望，是异乡人对家乡、对亲人最深的眷念。

我们相信：祖国一定会统一，两岸一定会相聚，老兵终将魂归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