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刀没剪,中国战争片的里程碑,谈票房就太肤浅了

拍战争片,论大制作,大场面,引领全球电影市场的,其实一直都是好莱坞。

这两年,虽然出现了不少优秀国产战争类的影片——但是真正能扛起大旗的还是《战狼2》

从某种程度上说,吴京的《战狼2》是中国战争片的一道里程碑,在此之前,能被称得上是里程碑的,是冯小刚的《集结号》。

冯小刚的《集结号》是中国战争片类型的电影工业的一次里程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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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小刚的《集结号》上映于2007年,吴京的《战狼2》上映时间是2017年,

但再往回,中国战争国产片的里程碑得推到1985年——

在我眼里,好莱坞再强,也比这部38年前国产里程碑要差,差的不是制作,而是它所承载的思想内核。

它是谢晋导演执导的《高山下的花环》,但电影幕后的故事还得从1982年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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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2年,李存葆的《高山下的花环》发表于第六期的《十月》杂志。

原本的杂志编辑以为是一次正常的编剧出版,但这部小说火了,火得一塌糊涂。

74家报社全文转载,9家出版社印刷单本发行,50多家戏剧社改编排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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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3年,谢晋接到了一个越洋的电话,电话的那头是电影厂的人。

他告诉谢晋,《高山下的花环》版权几个电影厂争了好几个月没有定论,几方人就差没当面打起来,但现在出结果了。

李存葆点名让谢晋来拍这电影,电话那头问谢晋有没有信心,谢晋拍着胸脯,立下军令状:

「《高山下的花环》搞不出名堂,我谢晋今生永不再拍电影。」

1985年,谢晋交出了他的答卷,电影局一刀没剪,给出的成绩是:第六届百花奖最佳故事片,最佳男演员奖,最佳女演员,最佳女配,第五届中国金鸡奖最佳编剧,最佳剪辑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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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故事线)

梁三喜,边区驻军九连,连长。

三喜是个英雄,那会一直命令把部队拉到这大山里来,只是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待就是好几年,没回过几次家,倒不是任务重或是保密工作,是三喜自己的原因。

他是军队里的连长,平常做事都亲力亲为,为了让手下的战士们能更好的训练与生活,他一次又一次放弃了自己探亲休假的机会。

这次,三喜的妻子要临盆生产了,部队上给了三喜假期,但他因为一个人,又给推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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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叫赵蒙生,不是新兵蛋子,新兵蛋子交给连里的班长排长就可以了。

赵蒙生是组织上新派来的指导员。

宣传干部出身,是搞摄影工作的,没下过一线。

三喜担心赵蒙生对一线作战部队的事物陌生,便决定先把自己的假期推一个星期。

他先带着赵蒙生把相关工作和事物交接好,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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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三喜郑重其事地把赵孟生介绍给战士们——、

「同志们。这是新来的赵指导员,赵指导员是主动要求下到我们九连的!他从大机关里来,文化高,有水平!同志们不要有丝毫的误解...军人,服从命令是天职,大家要坚决服从指导员的指挥!请指导员讲话」

主动请缨下连队?其实梁三喜自己也不知道,他也不过是接到一纸命令,但为了方便指导员在连队的工作,三喜需要这么去塑造赵蒙生的权威。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更何况,三喜没读过书,他也佩服那些机关里读过书的干部。反倒是赵蒙生,听了这番介绍,脸上有些辣红与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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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赵蒙生敬礼时,光滑的手就知道了。

他没下过部队,也没扛过枪,没打过仗,他是个搞文化的人。

搞文化的干部来到一线干部,自然会有些“水土不服”的感觉,毕竟这里不是机关单位,野战部队需要做好随时上前线打仗的准备。

第二天,连队早操:十公里全副武装越野跑。

梁三喜没有为难赵蒙生,他知道初来乍到的文化人肯定不适应野战部队的操练,于是,三喜跟蒙生说:出操的时候带把手枪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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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五点,军营的集结号吹响。

赵蒙生急急忙忙穿好衣服跑去集合,可他刚跑到集合点,发现三喜已经带着狼一般的战士们出发了,朦胧的清晨看不见背影,响亮的军歌格外动人。

等到蒙山到半山腰的时候,三喜已经带着战士们从山上下来了,下来的时候三喜跟蒙生说:

「别着急,慢慢就适应了。人么,总是各有特长。今后,军事训练方面我多抓些,你集中精力抓思想方面的工作。」

三喜没读过书,但他是通情达理的人,赵蒙生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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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想被瞧不起,赵蒙生也是。

虽然来自机关宣传单位,但现在来到了一线部队,就要适应这里的生活。

自打那天起,蒙生主动参与连里的各种训练,没少吃苦,没少吃亏,也没少受伤,名次也在垫底,但第一步的勇气已经迈过去了。

时间一长,蒙生已经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日复一日的训练也让他完成了连队的日常考核,他成为了真正的战士,然而一封家信,改变了现有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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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信,是蒙生的母亲寄过来的。

这封信引起了太多的争议,三喜原本在收拾行李,打算回家,接到团部命令去开会,这回开完,他反而更有些惆怅了,他走到蒙生面前。

梁三喜:「指导员,我这个人有话憋在心里怪难熬的。前些日子我就听说过,这次去团部开会,我又听到关于你要调走的风言风语。

赵蒙生:「有人议论我,舌头长在他们嘴里,我任凭他们说长道短!反正组织上还没通知我,让我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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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说完,赵蒙生就变相肯定了自己会被调走的传闻,也是,赵蒙生来“九连”就是曲线调动的,他的爸爸在授勋是“少将”,妈妈是中校。

抗日战争那会,妈妈还在后方医院救过军队军长的命。

赵蒙生从机关宣传单位调到九连开始,就在妈妈的算好的“镀金”路线中,

在一线部队有了“资历”便有了去其他单位升职的“本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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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之后,赵蒙生终于等到了母亲的“调令”。

正当赵蒙生动身收拾行李离开时,九连也收到了团部下达的开拔令,前方战争一触即发,九连被派去前线,做好必要准备....

他有些动摇与犹豫了,此时的梁三喜刚好走进宿舍,看到正在收拾行李的蒙生,他生气了。

“中国是我的,可也是你的”

「奶奶的,知识青年下放的时候,你们怕下乡都涌到部队里头来,现在感到吃苦了,又想着要回大城市,你可以拿着盖着红印章的调令,你给我滚,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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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龙般铁罐车上,每一节运载着士兵和冰冷的武器。

赵蒙生也在这铁罐上,他想着先跟去前线,再想办法调走,毕竟军长的命是妈妈救的。

可到了前线就没那么多后门让你走了,军长在前线的动员大会上狠狠的骂了开后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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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没有点名道姓,但是赵蒙生知道说的是他和妈妈。

丢脸,绝望,讽刺,恶意,打破了他的养尊处优的舒适圈,

赵蒙生渴望去证明自己,他是个勇士,是将军的后代。

「我是个军人,我也有人的尊严,从现在起,谁敢再说我赵蒙生贪生怕死,我和他刺刀见红!是英雄还是狗熊,战场上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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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的历史,不过是历史书的几页。

序幕也只是冷漠的时间,保卫战打响了,九连作为一线部队,很快被拉上了战场。

战争是吃人的机器,炮弹,流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挂了人身上。

九连的战士越来越少,他们把青春与热血都献给了祖国,生命也留给了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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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长梁三喜,在随后的战场中牺牲。

没有狗血剧的遗言,也没有说不完的话,他的口中只是说着:“这里...这里..有一张的欠单”

那是张被鲜血染红的纸条,纸条上面是这样写的:

借:本连司务长120元

借:本团刘参谋70元

借:团后勤王处长40元

....

十七个人,六百二十元的欠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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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战场前,每个人都留有一份遗书,

梁三喜的遗是这样写的——

「你们按政府的条文规定,享受烈士遗属的待遇即可。但切切不能向组织提出半点额外的要求!人穷志不能短。再说我们的国家也不富,我们应多想想国家的难处!尽管十年动乱中,有不少人利用职权浑水摸鱼巳捞满了腰包(现在也还有人那么干),但我们绝不能学那种人,那种人的良心是叫狗吃了!做人如果连起码的爱国心都没有,那就不配为人!

总之,你和娘在来部队时,一定要把我欠的帐一次还清。借给我钱的同志们大都是我知心的领导和战友,他们的家境也都不是很宽裕。如果欠帐单的名单中,有哪位同志也牺牲了,望你务必托连里的同志将钱转交给他的亲属。人死帐不能死。切记!切记!

我死后,不但希望你坚强地活下去,更盼望你美美满满地去生活!咱那一带文化也是比较落后的,但你是个初中生,望你敢于蔑视那什么“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嫁二夫”的封建遗训,盼你毅然冲破旧的世俗观念,一旦遇上合适的同志,即从速改嫁!咱娘是个明白人,我想她绝不会也不应该在这种事上阻拦你!切记!切记!不然,我在九泉之下是不会瞑目的!!

历史感就是再过二十年, 如果还有农村兵揣着一大把欠账单来打仗, 那就没有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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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谢晋的《高山下的花环》相比较后来的《南征北战》,没有太多的战争画面上的大制作,当然,《高山下的花环》是不需要那么多战争画面的。

它不是一部大场面,大制作的战争电影,战争的场面是整个故事的高潮,这个高潮是为了整个电影的内核去服务的。

内核是对广阔社会生活与现实问题的反思,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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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仔细去对比,你会发现在这部电影里边,谢晋其实用了“对比”的人物塑造。

一个是,战士们战死疆场,保家卫国,也人死帐也不能灭”的高贵品质。

一个是,少数高干子弟贪生怕死,走“曲线调动”的特权主义的荒诞不经。

那会敢说这样话的人是不容易的,在歌颂“英雄主义”的年代,敢用现实批判的手法去推动社会变革,这样的创作者无异于也是敢于谏言的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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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我们要说《高山下的花环》是具有里程碑式的电影作品呢?

因为,这是中国第一部描写军内内部与社会上升起带来的矛盾的影视作品,这个矛盾是自上而下的,是尖锐且深刻的。

如果用英雄主义或者浪漫主义去掩盖矛盾,那么就是脱离了现实,是对英雄与英灵的亵渎。

现实生活中,我们大多数人或多或少都有着赵蒙生的影子,贪生怕死,喜欢不劳而获...

可也正是一个这样的人,在正视自己的内心,直面自己,接受血与剑的考验后,不也依旧迎来以一场精神世界的裂变,成为了自己的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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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中国青年都摆脱冷气,只是向上走,不必听自暴自弃流的话。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此后如竟没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


——鲁迅《热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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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3-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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