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剧集，第二季的成绩如何，往往是测试这个系列口碑和卖点的指标。
2019年网飞推出《爱，死亡和机器人》第一季时，可谓造成了一时热话。
近日再度推出第二季，观众影迷必关心的事：是再起高潮，还是无以为继？
显然它还是逃不过“真香定律”。
有网友说：如今只剩死机，没有爱了。
单看评分，从第一季的9.2分再到如今第二季上映第4天的6.9分。
第一季共有35万人评分，第二季目前8万人打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还有跌的可能性。
好像印象中这种第一季“封神”，往后续集都不“给力”的情况有很多次。
（以下简称为《爱死机》）
所以在这姑且不论评分了。
然而一通看下来后，我们首先发现，第二季的集数被大幅砍成只剩8集，远少于第一季的18集。
一个先天的隐忧由此出现了：第二季会否失去了第一季那种令观众目不暇给的多元风格刺激呢？
这就是首先我为什么要看第二季的原因。
对于第一季的整体表现，批评者较多针对的无非就两点。
一是过度渲染性爱与暴力的画面，二是人文深度不足。
对于科幻类型的挖掘力量也相对单薄。
《爱死机》第一季所走的，是偏锋邪典的小众口味。
片中有不少都包含各类科幻元素，但类型却更接近“丧尸片”的惊悚暴力风格。
换言之，若单纯以科幻类型的美学标准评价一部剧集，这是不全面的。
若将《爱死机》系列跟另一科幻神剧《黑镜》比较，就会发现它在剧本构思上的特色。
《黑镜》每季集数3或6集，每集约1小时，这种长度足够给编导经营一条完整的故事线和一个完整的世界观。
反观《爱死机》俱是短片，短则数分钟，长也不超过20分钟。
在创作上往往只能集中处理好一个单一的剧情设定。
在第一季中，我们就可以找到大量的这类例子。
例如：第6集《当酸奶掌管世界》描述了一个反乌托邦世界（人类被乳酪统治）的梗概；
第10集《变形者》讲述了一个当军人的人狼在某场境中所遇到的一件事：替美军打的一场仗；
第14集《齐玛蓝》表达出一种思想：主角领悟宇宙真谛；
而第15集《盲点》则呈现了一种电影风格：公路电影。
因此，《爱死机》的企划本就不是要创作能够深入探讨人文科幻议题的文本。
而是透过多部短小、精巧而风格奇诡繁复的作品。
以一个季度的方式经营一幅小众“狭邪”文化的拼贴图像。
第一季的吸引之处，正在于当观众一气呵成地把片集从头看到尾。
或随意挑选自己感兴趣的集数来看时，都总会找到新意。
不论在主题、故事还是电影动画上，均不重复。
而是一部接一部地刺激着观众的感官神经。
同时，这亦符合了“爱、死亡、机器人”的类型定位。
它不是传统意义下的科幻，而是多种怪异类型的集合和混血。
将大量小众、另类和边缘的怪异文本美学共冶一炉，供观众消费欣赏。
导演蒂姆·米勒说过，《爱死机》合集了他所喜爱的“怪胎边缘文化”故事类型。
一般语境中，边缘文化总是弱势的、次要的文化，人们热衷于追逐主流文化，从不重视边缘文化的研究。——引用自头条百科
这类成人主题的动画企划，最后竟能引起主流大众的热烈讨论，他为此感到兴奋和骄傲。
第二季集数被砍，无疑是影响了这种奇幻拼贴的剧集企划风格。
而成了第二季的先天不足问题。
在官方预告片中，已透露了第三季将在2022年播出。
对此做法，有猜测是由于疫情延误制作进度，为免把第二季播出日期拖延太久。
故先把已完成的集数先行发放。
亦另有猜测指出，这种做法也是导演们的长线考虑。
缩减集数可令日后季度之间相隔时间可相应缩短。
例如减成一年一季，而不是第一季和第二季相隔超过2年时间这么久。
所以这样有助于持续制作第四、第五甚至更多季度的片集。
毕竟，这是超过数10位名导和编剧的大手笔制作。
回望第二季的8部作品，或许是受第一季的“神作”影响。
整体上在尺度和暴力的呈现远较第一季轻淡。
漫布第一季的丧尸型故事几乎不见了。
裸露爱爱场面也仅见于《沙漠中的斯诺》一集，时长大概不足1分钟。
且镜头大多都是以晦涩唯美风表达，毫无渲染和铺垫之处。
动画风格上，全写实或近写实画风占了一半作品。
不似第一季中那般诡谲多变。
在整体的观影经验上，第二季确实没能给予观众第一季那种灿烂炫目之感。
这是我一个“老粉”也必须承认的事情。
更令人疑惑的是，八集中的主题竟时有时的重复。
大部分亦未见新颖破格。
例如，第1集《自动化客服》跟第7集《救生舱》都是关于机器人袭击人类的故事，这是一个相当古典的科幻主题。
从阿西莫夫的《银河帝国三部曲》《机器人系列》开始。
到现代关于人工智能的伦理学讨论，早已有相当深入的探讨。
大体上，人类对机器人的戒心是建基于人类很可能“意外地”创造出一种人类无法制控、力量又比人类大的物种（即芯机人或AI智能），最终导致人类灭亡。
因此，这类文学或影视著作的理论核心，就是如何限制人类创造机械的权力。
这本身是一个标新立异的主题。
但遗憾的是，在《自动化客服》和《救生舱》中，我们没有看到任何关于这方面的讨论。
两部都是设置了一个“一名人类对一个机器人”的困兽斗场景。
《自动化客服》在故事和画风上都走黑色幽默风格。
讲述一部失控的家用机器人，在客服热线的控制下追杀女主人；
《救生舱》则是一个关于太空灾难的故事，一名宇航员失陷于外星，差点被损坏的维修机器人杀死。
两个故事均集中描述了人类“如何”被机器人袭击，以及后续可能带来的“统治”。
却没有在“为何”被击的机器人伦理问题上着墨太多。
也可能是因为时长限制，但这一点也不情有可原！
看这类剧情的观众一定会强调不只是要“过程”，我们还要看到“源头”和“结果”。
因此我们可以粗糙地将两片归类为对未来科技恐惧的情感反射。
这类话题的扩展面很大。
但第二季的格局太小了，没有进一步引进诸如机械统治到消灭人类物种的思考上。
这是比较可惜的一点。
比较之下，第一季的《当酸奶掌管世界》虽不是说机器人。
但以乳酪为喻，更意简言赅地点出了关于这个问题的更深遂想像。
对于十分擅长刻写人性恐惧的西蒙·奥托来说，这无疑是他的“失败”之作。
第二季中另一重复出现的主题，是“永生”。
第3集《突击小队》设置了一个典型的赛博朋克的世界。
人类已发明了永生技术，但为免造成人口过剩问题，生育都已被禁止。
故事是关于一名警察跑到贫民窟中，找出非法生下来的孩子并将之处决。
但这个故事并不科幻，“永生不死”技术好像只是一个背景，一笔带过而已。
真正探讨的倒是警察如何面对被他杀害的无辜孩子。
另一出关于“永生”的是《沙漠中的斯诺》。
主角斯诺天生异禀，拥有永远不死之躯，身体部份亦有无限再生能力。
结果他成了赏金猎人的追杀对象。
这一集走西部片暴力风格。
打斗中血肉横飞，算是第二季中最血腥暴力的一部了。
斯诺后来被一神秘女子所救，及后他更发现，这女子原来不是普通的人类。
“永生”作为科幻中的主题，通常跟人性贪婪有关。
人类以人为之力达成永生的愿望，古而有之。
过去人类一般追求以外力维持身体不老。
例如《突击小队》中以注射药物恢复青春和徐福东渡求长生药的故事。
但近几年的科幻作品多采取更“先进”的方法。
像克隆人、意识（灵魂）存取等想像技术。
经典作品如《攻壳机动队》、《副本》甚至《缉魂》等， 其中的科幻观念都有相当深度的探究。
相较而言，《突击小队》和《沙漠中的斯诺》则太过传统了。
《突击小队》是简单的生死思辩，《沙漠中的斯诺》则是一个变种人被主流人类排挤到荒漠边缘的故事。
两部片集故事构思上算是完整，惟是未有善用有关先进科幻的概念，营造更奇诡的科幻世界观。
而是还是选择第一季的老套路，让观众有些视觉疲惫，未免可惜。
第二季中其他几部作品，独立来看，尚算各有特色。
还是那句话，但若跟第一季的作品比较，明显未见突出。
《高草丛》有丧尸成份，却是一个“很19世纪”的故事。
深夜，一个乘坐蒸汽火车的旅客趁火车在旷野抛锚，走到不远处的草丛，却遇上了蛰伏在草丛中的丧尸群。
故事的母题只有一个： 火车外的黑暗草丛，是另一个世界。
它清楚地展示了一个现代文明技术（火车）与神秘原始（草丛）的对立。
而这种对立则构成城市人对无灯火照明的地方（自然）的恐惧。
这个主题，很大程度上是19世纪的早期惊悚恐怖小说里，十分常见的主题。
顺带一提，《高草丛》是改编自小说家乔·兰斯代尔的同名小说。
第一季中的《鱼之夜》也是改编自其小说。
相较之下，《鱼之夜》中对“现代文明/原始自然”的对立刻画，则没有《高草从》那般二元了。
它更显深刻和刺激感。
《圣诞满屋》是第二季中最短的一集，故事只有一个设定：
圣诞老人原来不是一个和蔼的白须老人，而是一个龇嘴獠牙的异性怪物。
此集轻巧，集黑色幽默、惊悚和反童话元素，没什么深刻主题。
但其怪诞之处，却很符合《爱死机》的初始设定。
另外第2集的《冰》出自罗伯特·瓦利执导，第一季最受欢迎的《齐玛蓝》正是出自他的手笔。
《齐玛蓝》之好，在于它以极简的故事设置，演绎了一个探讨崇高的故事。
“崇高”是西方审美论的重要主题，也是构成“科幻”和“惊悚”的美学前题。
较之于《齐玛蓝》，《冰》显得相当逊色。
那是关于一个普通人类被超能人类排挤的故事。
主角是一名冰封数百年的人，没有跟随其他人进化成改造人。
但在一场赏“霜鲸”活动中，靠着他狂奔的行为，赢得了其他人的认可。
故事率直简洁，没转折，也没触及什么深遂命题。
片集最“崇高”的一幕，大概只有外星巨鲸跳出冰面的镜头了。
关于崇高，我认为第二季最好的一集，正是直接探讨“崇高”这美学问题的第8集《溺水的巨人》。
导演正是《爱死机》系列策划者之一蒂姆·米勒本人。
第一季他也交了颇扣人心弦的一集《冰川时代》。
《冰河时期》讲述一对夫妇在冰箱里发现一个迷你的人类文明；
而《溺水的巨人》则已由“微小”转向“巨人”，讲述人们在沙滩上发现了一个溺毙了的巨人尸体的故事。
西方文明中，“巨人”是一个重要的神话符号。
它往往象征着对崇高事物的莫名惊惧。
例如西班牙画家弗朗西斯科·戈雅的著名画作《巨人》和《农神吞噬其子》里所表现的意境。
两画据说是日本动漫《进击的巨人》的意念来源。
但《溺水的巨人》呈现的，却是另一种巨人精神的崇高。
故事主角负责监督对巨人尸体的处理工作，他目睹了群众最初对巨人的热情。
到后来热情冷却，接下来巨人尸身被陆续肢解。
最后在沙滩上只剩下一幅残缺不全的骸骨。
过程中，主角注意到巨人的面容变化，进而感悟到生命的独特质感。
这一集经常以镜头比照人类跟巨人体型的巨大差异。
由此刻画出巨人尸身既庞大又脆弱的气息。
故事最后，主角尸身不同部分被运到各地。
而沙滩上剩下的骸骨俨如一艘破落的废船，大有英国浪漫主义画家的经典画作《被拖去解体的战舰无畏号》之气氛。
那是一种美学情感的崇高化，在《溺水的巨人》中都被细腻地呈现了出来。
总的来说，《爱死机》第二季中仍有佳作。
但整体神采远不及第一季。
因集数较少而多元性变弱是原因之一，其二是8集作品总体上也较第一季保守。
第一季中尚有很大发挥空间的风格。
例如将公路电影、战争片等类型电影的科幻惊悚化，如《盲点》中的生化人公路抢劫；
探讨地方人文主义，如《祝有好收获》追溯东方神秘传统下的香港文化。
或是在叙事结构上下功夫，如《证人》中的循环叙事，都不见于第二季里。
我们当然可以这样期望，第三季是第二季的下半部，只不过是导演们开了个玩笑罢了。
更多风格独特的剧集数会在明年上架播放……
不过从整个系列企划来看，作为影迷，我们也可以不理会“用新一季来检验片集系列的韧性”这一套路。
而把整个系列视为一个持续增加收藏的合集。
其中意义在于：《爱死机》系列作品一直以短片动画形式。
对建立于20世纪的电影类型美学体制进行持续挑战，模糊不同电影类型之间的界线。
进而创建更多能满足分众影迷需求的电影美学。
这是我们“老粉”最感欣慰的地方。
所以我要说，第三季来了，我还是会“买账”！
页面更新：2024-06-20
本站资料均由网友自行发布提供，仅用于学习交流。如有版权问题，请与我联系，QQ：4156828
© CopyRight 2020-2024 All Rights Reserved. Powered By 71396.com 闽ICP备11008920号-4
闽公网安备35020302034903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