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救赎

当尘封在记忆深处的疼痛被撕裂，少年的心性也将再一次的发生转变。

去年开春，少年一如既往地听完课送小鼻涕虫回家。那是四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他们在路边小声地谈论着什么，还会时不时瞥一眼刚好经过的决明，似乎在说什么坏话。

这时其中一个个子稍大的少年突然大声说道，“听李婶说，老李头的儿子儿媳其实早就已经死了。”

决明脚步放缓但并没有理会，径直地从他们身边走过。

那少年似乎对决明的反应很是不满，转身看向旁边的三个孩子继续说道：“听说他儿子是在狩猎的时候被魔兽杀死的，不过也难怪，毕竟现在某人连凝聚个雪球都不会呢。而且老李头身体这么差，他儿子孙子这样也没啥奇怪的，你们说是不是？”

那名少年刚说完，还没等到旁边孩子的附和，便只见一个身影猛然窜出，一拳便将那名说话的少年打倒在地，并向后滑行两三米后倒在一个雪堆上。

他看到是一张没有多少愤怒但是却冷峻到可怕的面庞。但是仗着人多而且个子又比决明高个小半头的优势，那名少年并没有怯懦，捂着脸指着决明大声骂道：“别以为自己跟着狩猎队外出，就有多厉害，你早晚会和你爹一样，被老李头克死的。”

决明一个健步便来到了那么少年面前，然后青筋暴起，抓着他的脑袋死死地按在了旁边的雪堆里。其他孩子被眼前的景象吓傻了，他们第一时间想到的并不是上去帮忙，而且一个个地哭喊起来，去找村子里的大人。红棉袄小鼻涕虫边跳边鼓掌道：“决明哥哥好棒，决明哥哥好棒。”

赵队长第一个冲了过来，从决明手中救下了那名已经昏厥的孩子。他摸了摸那孩子暗叹一声：“再晚一会，这孩子估计就没命了。”

村民们惊诧地看着眼前的少年，感觉竟是如此的陌生。

决明安然无恙地回到了家，那名孩子醒来之后，还被他父母骂了一顿。不过后来不知道是哪个“大嘴巴”将此事告诉了老李头。

之后的一个晚上，趁决明在一旁给他熬药的时候，老李头默然说道：“明子，你长大了，最近你的一些变化爷爷一直都看在眼里，真是苦了你了啊。”他的声音极小，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

老李头很少跟少年说这些话，然后决明轻轻坐到爷爷床边说道：“爷爷，你怎么了，突然跟我说这话做什么。”

老李头摸着少年的脑袋笑着说道：“你这孩子是我从小拉扯大的，虽然爷爷身体不好，但是爷爷的眼睛还没瞎。自从我躺在床上不能动了以后，你便成长得很快很快，快到爷爷都要不认识你嘞。你比别的孩子懂事很多，我不希望以后你因为我再跟别人打架，所以打算告诉一些关于我还有你父母的事情。”

其实，决明很小的时候就问过老李头为什么别人都有父母，自己却没有。老李头每次都骗孩子说他父母在外面游历治病救人呢，等他长大了，父母就回来了。

后来慢慢的少年也产生过怀疑，而且他们旁边还住了一个“大嗓门”喜欢聊八卦的李婶。少年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了一些事情，所以刚开始那孩子说他父母已经死了的时候，他并没有多少恼怒之色。只是，爷爷是他的逆鳞，是任何人都不准触碰的禁区。

几十年前，有这么一位药师，他心地善良，喜欢游历于雪国的各个村子替人治病。以至于他到了而立之年还没有结婚，后来在一个村子里，遇到了一个他想守护一生的人。

她是一个寡妇，丈夫年轻时是狩猎队的一员，无奈一次狩猎时，遭受魔兽围攻，整个狩猎队无一生还。寡妇有一个儿子，因为生孩子时大出血烙下病根，所以身体很是虚弱。医师经过这个村子时经常会开些药给寡妇调理身子，而且也在生活中帮了他们不少忙，久而久之便互生情愫。

为了照顾他们娘俩，医师留在了村子里，而这一留便是一辈子。虽然药师一直在为其调理身子，但是几年后，寡妇还是撒手人寰。

那时候寡妇的孩子才八岁，医师视如己出地照顾着这个孩子。孩子长大后继承了他亲生父亲的意志，当上了狩猎队的队长，而且还娶了一个貌美如花的妻子。不过造物弄人，在一次狩猎行动中，他为了救下一个刚进狩猎队的新人，惨死于魔兽口中。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但是这次却并没有那么幸运。他的儿媳那时已经有孕在身，但是当她得知丈夫死后，日日夜夜以泪洗面。接生当晚，虽然医师做足的了准备，但还是没能保下儿媳的性命。

此后，爷孙俩相依为命，孙子成为了医师唯一的寄托。他含辛茹苦地将这个孩子慢慢拉扯大。孩子三岁半的时候，有一次药师出去给邻居看病，就先将他放在家中，而且还给他准备了些邻居家送来的小零食。

但是当药师回来之后，却看到孩子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嘴里喉咙里塞满了炒豆子……

老天夺走了他生存下去的唯一希望。也就是从那天起，药师便生了一场大病，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将死之人，没勇气面对死亡；活着的人，却没勇气面对生活。”

又是一个风雪夜，医师拖着病重的身躯离开村子来到一个湖泊旁。

此时的医师就像是这冰雪世界中的一颗野草，仿佛寒风一过便可将其连根拔起。他慢慢的像湖水中走去，不过先于地狱的大门在他眼前呈现的是湖对面有一道五彩斑斓的光芒闪烁，那道光芒似是有魔力般吸引着慢慢药师靠近。

走近前去，看到的是一个红白相间的椭圆形能量球体，球体表面布满了奇异的纹路，内部则有个东西若隐若现。药师用手轻轻触碰球体，便看到其便像蛋壳一样慢慢碎裂开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浑身赤裸、像天使般纯洁可爱的婴儿。婴儿来到这个世上发出的第一个声音并不是惹人怜惜的啼哭声，而是一声轻咦，像是在对这个全新的世界发出的疑问。

就在婴儿被抱入怀中的那一刻起，药师便已经满脸泪水，在之后便是坐在雪地里嚎啕大哭。哭声在这个满是风雪的夜晚是那么的没有穿透力，但是却有着极强的感染力。

此时的药师则更像是一个孩子。

在之后，药师把孩子带了回去，虽然他依然病重，但是嘴角却经常噙着一丝微笑。刚开始的时候，他每次见到村民都会兴奋地跟人说道：“是这个孩子救了我，是他救了我啊。”

孩子身体孱弱，药师经常厚着脸皮跑街串巷的为他寻找母乳。为了让孩子能吃上一点好的，他有时候会拖着那残破不堪的身躯到村子外面采集草药然后回来跟村民们换些吃的。也正因为如此，他的身体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差，直到孩子七岁的时候，他就再也下不去床了。

“医者不能自医”。老李头时常感叹自己这辈子救了很多人，但到最后却没能救下自己所爱之人，也没能医治好自己身上的病。

他时常也会痛恨自己的无能，也有时候会想一走了之，不给孩子增加负担。但是人总是贪心的，他是多么想看着这个孩子长大，看着这个孩子的变化啊……

听完这些的少年已经泣不成声，他把头埋在爷爷的腰间不住地抽泣着。他记得自己小的时候最喜欢抱着爷爷腰，把头埋进去，因为爷爷的身上总是有一股淡淡的草药味。

少年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如此无力，心存畏惧的生死挣扎，终是演化为其坚韧不拔的内心。

救赎从来都不是单方面的，拯救孩子生命的药师，也因为这个孩子带给了他生的希望。相遇的爷孙二人，就像是风雪中相遇的两颗野草，不管如何摧残他们的身体，但每次他们都能互相搀扶着重新站直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