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花香淡而不断

*忆2020年身边的人儿事儿*

少年们走进了距离环卫路几条街外的废品回收站里。

高大少年站在一个废品堆上，背对着太阳，投射在地上的影子绕着少年的两个大脚丫子晕开了一圈，小小的一圈。背对着太阳的海哥，凯哥看不清他的脸，只听到他高喊“听我说”，一声令下场内安静了下来。恍惚间凯哥看到了海哥的眼睛，大大明亮的双眼中饱含倔强扫视着大家。滋滋啦啦的声响消融在少年们时重时轻有急有缓的呼吸声中，明明那么微弱不易捕捉，却又像是刻刀想要划裂场内的寂静，啃噬难耐。两道白光从海哥身前抽离出来，高举，刺得少年们睁不开眼睛。海哥脱下校服扔在一边，少年们紧跟着拉开校服的拉链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根根钢管，长长的，阳光下透着刺眼的光芒。褪去了遮蔽的校服，少年们手中的钢管像是挣脱了束缚的长剑，折射着明晃晃的白光叫嚣着却又不知剑指何人。

这将会是一场什么样的“战斗”呢。年少的岁月，在对成长和未来的设想中，每一个少年都憧憬过剑走天下行侠仗义，是为情还是为义，茫然不安中又满怀期待。太阳又爬高了，废品回收站仿佛是裸着的被太阳暴晒着，汗滋滋的空气中飘着时淡时浓郁的花香，让人更觉窒息。

凯哥说那时的他感觉自己都快中暑了，更糟糕的是还饿还渴。场内响起的噼里啪啦的敲击声让凯哥紧绷的弦绷得更直了，不觉加大了力度将钢管死死握在手心，同伴们三三两两站在一起肆意耍弄着钢管，离凯哥一步之远，一个高个子同学单手转动着钢管，快速转动的钢管毫不留情地打在他的腰腹和小腿上，他嗷嗷地叫疼叫着；阳光打在他的脸上，他竟然笑得呲牙咧嘴，却没有停止转动手中的钢管。不同于海哥的粗眉大眼，眼边的这个不熟悉的同学竟让凯哥有种心安的感觉，连同饥饿感也在消退。

海哥说他们是过来打架的，可是手中的钢管却更像是一个个玩具，它们是会伤人的，他们是知道的，只是还不曾目睹伤害。

五月，天气善变，这不起风了，连云朵也过来凑热闹了。

在凯哥他们热身之际，走进了另一群少年，他们穿着不同的校服，为首的也是个高大的少年，甚至比海哥更加壮实。在看到凯哥他们在挥霍钢管，这群少年很快脱掉校服集体亮出了他们的钢管。废品回收站上空的云朵不知何时走开了，阳光下一根根钢管变得更加刺眼了。两派少年迅速地站好队伍，在各自的老大的带领下，两队少年们互相扯着嗓子吼着，青涩的脸庞上爬满了汗珠。

青涩的年纪为了喜欢的女生，两位大哥召集了各自的兄弟一决胜负，凯哥他们是为了明哥而战。偌大空旷的废品厂，四周堆满了废品，二十几个少年们站在中间空出的场地内，竟有些拥挤。人群中不知是谁率先抡起钢管，很快两派少年们扭打了起来。场内钢管的击打声，少年们的嘶吼痛叫声迎着淡而不断的花香飘向墙外。

明明也是大声喊出“为明哥报仇”的口号，明明也是热血沸腾，可双脚似是被钉住了，凯哥说那是他第一次看见了有人头在流血，有人脸上都是血，凯哥说他怕会死人，想哭想逃走，却动弹不得。

“注意安全，杵在这里干什么！”一声吼声将凯哥拉回了现场，他被海哥拉到身后，“你是不是傻，不会打不会躲吗？”凯哥说他至今都记得海哥那凶巴巴的眼神，似对他失望但又是关心的。

青涩的他们不知道这一次的打架将会给他们带去什么，可是少年们的情谊就是这么简单，你来了就可以了，打不过别硬撑躲远点便是，瘦弱的凯哥在那个时候真的太弱了，只能到处躲躲闪闪。海哥是凯哥的同班同学，俩人同班两年在此之前几乎没有说过话。在凯哥的印象里海哥经常被老师点名批评，是学校里的一个刺头。人群中的怒吼声中，偶尔能够听清海哥的咒骂声，凯哥依稀记得老师批评海哥时说他不能因为爸爸妈妈不在身边就经常不做作业。看着人群里那个他唯一熟悉的身影挥动着钢管，打开靠近的人，咬牙忍痛钢管打在身上仍继续战斗。凯哥说他那时突然就不怕了，举起钢管打在一个要袭击海哥的男生的头上，血很快就沿着那个男孩子的眼角流下，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