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渐行渐远的生活

我没想到,那个丢弃的暖锅又被母亲修补好端上了餐桌。

除夕年夜饭,按惯例,我们从外地回家过年的人,凡会做菜的都要下厨掌勺,精心为母亲做一道自己的拿手菜。

一大家二十多口人,两大桌菜在上房里摆好,母亲把桌上的菜挨个看一遍,说,天冷,暖锅菜吃着热腾腾的,把娃娃桌上的暖锅也装上。

母亲喜欢吃暖锅菜,我们把黄铜暖锅里的菜装好,搁在母亲桌上。母亲这么一说,我们都有些懵,这会儿家家都忙着团聚,去哪里再寻一个暖锅呢?

“漏暖锅我补好了!”说着,母亲从纸箱里拿出那个跟随她三十多年的黄铜暖锅,里面补着五块大小不一的补丁。

那些渐行渐远的生活

那年,也是除夕,这个黄铜暖锅端上桌,还没操几筷子菜,竟出现裂漏,汤汁流了满桌。饭后,我将其丢到院外的墙角,利用进城的机会,又给母亲买回一个新黄铜暖锅。

这个年头久远、浑身小瘪的旧黄铜暖锅,母亲背着我又捡回来。然后,用一个网兜提着它一趟一趟赶集,寻到一个老手艺人修补了。

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这是穷年月里的节俭,也是老辈人持家过日子的传统,一切都从长计议。

家里做饭炒菜,一直是一大一小两口黑铁锅,叮叮当当,烈火,勺子碰锅铲敲,有时蒸馍不留心会烧干水,天长日久,铁锅渐渐衰老,浑身病痛,会出现或大或小的裂缝,漏水漏汤。父亲不声不响,把铁锅从灶台上拔下,刮去锅底灰垢,背到集市上,经过铁匠一阵敲打,补过漏处,一用又是五六年。

实际上,也不止我家,赶集的村道上,时常会看到背着黑铁锅赶集的人。街道里有专门补锅、焊壶,做各种精巧铁活的手艺人,在铁匠和小炉匠摊前摆满等待修补的或铜或铁的壶、锅,还有各种铁制农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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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壶上有个沙眼,你给焊一下。”

“我这锅昨儿不小心烧裂了,你给看着弄弄。”

“好,放那,散集时过来拿吧。”戴眼镜的老铁匠是我一个同学的父亲,他一声接一声应着,手里小锤子并不停。

“换口新锅吧,补这么多疤,疙疙瘩瘩,不好使了。”有时老铁匠会这么劝。

老铁匠带着一个小徒弟,负责炉火。小风箱呱嗒呱嗒,炉子上的火光一闪一闪,一小块从别处拆解下来的黑铁,在炉火里慢慢变得柔软红亮。老铁匠用钳子夹出蛋黄一样红亮的铁块,放到铁砧子上叮叮当当敲打。锤声和飞溅的火星里,耀眼的桔红一点一点暗下去。反复敲打、裁剪,最后变成一片薄薄的、大小适宜的补丁,如一粒尘埃轻轻落在一件家什的破漏处,成了锅或者壶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那些断柄的铁饭勺,漏水的铁锅和茶壶,使得豁豁牙牙的锄头或犁铧,经过铁匠一翻敲打、焊接,会重新走向田野,又带着一代人的体温和记忆重新回到人们的日常生活里。过几年,也许它们还会回到这个铁匠手里修补。

街道里有三个铁匠,我喜欢蹲在岳姓小炉匠摊前,看他平静、娴熟地做手工活,那充满烟火气息的敲打声,使岁月有了绵长细密、精致光亮的味道。时间在他的手上是缓慢的。他会在叮叮当当的锤声里,花一礼拜,甚至更长的时间打一只铜壶,不急不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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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闲时节,村里也有补锅、箍缸、磨菜刀、弹棉花的手艺人。“起刀——磨剪子哎——”,一声一声闲散、悠长、飘曳的吆喝,有草木味,像唱歌。磨刀的手艺人,肩上扛一把小长条凳,上边绑两块月牙形长油石。磨刀的在哪里,哪里一片唧唧喳喳声,女人们将家里锈迹斑斑、老得连一把青菜都切不动的老菜刀寻来,在说笑声里看磨刀人骑在条凳上刷刷地磨刀。

磨刀人举起一把满是豁口的老刀嘟囔一句:你这刀用几辈子了,磨不出来,买把新的吧。

我家后院亮亮娘尖着嗓子说,才用十来年,你下些工夫磨,还好得很呢。

我相信磨刀人的话,一把老得失了钢性的刀,像一个失去芳华的老人,很难再展当年风采,即使磨再好,用几天就钝了,还得在寂寞里等下一个磨刀人。

匠人们来来去去,走一个,又来一个,在村子里挨家挨户问有没有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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箍缸的匠人,担子上总有几圈亮眼的宽窄不一的竹篾。那篾条柔软、洁白,有的带着浅浅的青绿。

村里人家里水缸、酸菜缸、面盆、瓦罐等瓷家什破了,只要没破成无法拼接的碎片,大都不会丢掉,拾起来搁在寂静的墙角里,遇上箍缸的匠人上门,管一顿饭,花一点小钱,没钱也不打紧,两碗麦或豆,几个鸡蛋也行。在角落里沉睡了一小段时间的破缸烂瓦罐,捆扎上一道道竹篾,像打着绷带的伤员,又重新回到自己的岗位,以更古旧、沧桑的姿态,在过旧的年月里继续接受人们的注视与抚摸。

有一年冬天,天冷得厉害,家里大水缸和酸菜缸被冻裂,我们姐弟几个劝母亲扔掉买新的。那时,一口新缸不过五六块钱。但母亲说,箍了还能用。

我隐隐记得一个箍缸的匠人,清瘦,戴厚茶色眼镜,头发花白。乡亲们都管他叫老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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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雪白的杏花和梨花,雪一样飘落。老张坐在我家门前的树下,膝盖上垫一片脏得油光发亮的帆布,拿一把锃亮的篾刀刮竹片,缓慢,娴熟,长而柔软的竹片,像一根起伏、弹跳的琴弦。他干活慢腾腾的,好像做快了,上午把我家活干完,下午的时间就没法打发,要靠眼前这点活儿慢慢熬时间。他说,箍不同的器具,竹片的要求不一样,软硬和薄厚恰到好处,箍到缸上才能吃上力,不得劲。

村里好几户人家都有活等着,老张却没有那种在很短时间里挣更多钱的急切,神态悠然、安详。我家水缸冻裂成了三五块,老张不量,也不问尺寸,手指宽的竹片一圈圈缠上去,竟像量好的,不长不短。一点点刮出浅浅凹槽的竹条,随着缸的弧度紧紧扣在缸体上,严丝合缝。

给我家箍两口缸,一个装面的瓦盆,老张忙碌一天。母亲给他三块钱,他竟说给多了,硬给母亲找回五毛。

四十多年过去,也许老张早就带着他箍缸的手艺离开了人世,但他当年箍好的两口大缸,家里至今还用着。母亲说,装水,卧酸菜,一次都没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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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我父亲也是地道的手艺人。他与那个给我家箍缸的匠人一样,带着自己的手艺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那辆曾陪伴他走州过县讨生活的纺线车,被母亲搁在房梁上,在沉默里落满尘埃,生活与故事被一小段一小段埋进了时间深处。好在记忆还能照亮曾经的一切。就像那辆陈旧的纺车,轻轻转动它,被遗忘的生活,仍会像春天里的杏花落满大地。

父亲去世已二十年。那把他扛着四处弹毛羊的弓,早在父亲在世时就丢失了。但我的记忆没有丢失,一直没有,像故乡洁白的雪花,时常在我心头飘落。

父亲擀毡、织口袋的手艺,十里八乡小有名气。每年麦收罢,父亲跟村里一个拐子堂哥做搭档,扛着纺车和一张弹羊毛的弓出门,短则三四个月,长时半年,用自己的汗水和手艺,挣一点小钱补贴家用。因父亲做工精细,工价合理,常常是这个村里的活还没忙完,下一个村已早早下了约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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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从羊身上剪下来的羊毛,油腻且粘满灰土、草屑等脏物。父亲先要将羊毛清洗几遍,拿到大太阳下晾晒。

弹羊毛是一个伤身体的重体力活,肩上磨得油光发亮的桃木弓,中间粗如手臂,很沉,像一个遗落在生活深处的古董。听说是爷爷手里就有的。

晒过的羊毛铺在炕席上,父亲肩上扛着弓,右手握一根红而光亮的木拨子,在沉默里不停地拨动弓上那根细长的牛筋弓弦,混杂着各种脏物和灰尘的羊毛,在弓弦嗡儿嗡儿的击打、震荡声里,一点一点变得干净、蓬松。满屋子灰尘,呛得人喘不过气来。弓弦节奏明快,嘎吱,嘎吱,嘎吱,似远古的诉说,又像父亲粗重的喘息与内心永不停歇的挣扎。

弹松软的羊毛,洁白如雪,在纺车上纺成毛线,与黑羊毛搭在一起,像织布一样,织成宽窄适度的片,对折收边、缝合,就成了类似麻袋的长条形羊毛口袋。在缺乏麻袋和蛇皮袋子的年代,羊毛口袋是装粮食不可或缺的生产生活用具。羊毛毡长多是一米五左右,能装近两百斤粮食。

一条做工精细的羊毛毡和口袋,有时可传几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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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毛毡的制作过程很繁琐。弹好的羊毛在筷子粗的竹席上铺好,卷起来,两个人同时坐在长条凳上,双脚用力反复揉擀,手上的绳子可以调节竹席上毛毡糅擀的位置,几个小时不停,直到厚厚的羊毛瓷实地交织成一个无法撕烂的整体,一领洁白、做工精细的羊毛毡才算完成。

一领好毡,用二三十年不烂,可陪伴一个孩子成人成家。老手艺传承着平淡朴素的生活,亦传承着过了今年还有明年的精打细算和希望。母亲说,现在人过日子一副懒干手相,今儿用了不管明天,过一天算一天。

羊毛毡防潮保暖性能极好,户外露宿,褥子下边铺一条羊毛毡,在湿地里睡一宿,身下褥子干爽,不潮。1990年代我在遥远的西部当兵时,部队还配发羊毛毡,跟父亲当年的手工活儿一样。现在,这种散发着泥土和青草气息的东西已经消失,即便是农村也很难见到。它们的替代品如雨后春笋,名目繁多,新潮、时尚,但多是不经用的样子货。

弹棉花做网套的手艺人,会在村里有闲房的人家住一段日子。被褥里的棉花用久了,硬邦邦的,没弹性,拆了抱给弹棉花的匠人,重新弹拨,翻旧如新,做出来的网套洁白松软,盖着暖身舒心。

那时,各种手艺人很多,手艺精道,不欺人,不管挣钱多少,都讲个信誉质量,修补过的东西,结实耐用。生活里似乎没有什么东西是不能修补的,有些东西请匠人修补,有的则自己动手,不论贫富,用东西都很爱惜,样样儿都会往长远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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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拆洗被褥,线总是横竖量好才剪断,从这头起针,一针一针缝到那头,不长不短,针角细密,线路直得像尺子打出来的。来年拆洗时,母亲又一针一针将线抽出来,理顺,在小木轮上缠好,缝时仍用拆下来的旧线。母亲朴素的爱与节俭,像针线的语言,绵绵密密地落在了柔软的棉被和日子上。

新鞋对脚的邀请,是一件隆重的事情。

母亲每年会为我们姐弟做一双新布鞋。旧布片,碎布头,一点一点扯平展,拿糨糊一层一层黏起来,贴到炕墙上,待干爽了,揭下来,按着鞋样儿剪成一个一个布鞋底儿,四五层剪好的鞋底缝合在一起,包了边,就可以纳成鞋底。

谁的脚板穿多大鞋,母亲心里都有尺寸。鞋面儿多是黑色或咖啡色的条子绒布。这两种颜色的鞋面似乎总是不过时的。

白天忙田里农活,晚上,在忽闪忽闪的煤油灯下,姐姐拧纳鞋底的绳子,母亲纳鞋底。一层一层黏起的鞋底厚而硬实,粗针用力才能穿过,刺——刺——,绳子跟着针从厚厚的鞋底穿过。拉一会儿,母亲会将针在头发上润一下。拉鞋底是巧活,也少不得力气,戴在手指上的顶针在针屁股上使劲顶,针才能穿过厚而瓷实的布层。一针针一行行,针脚细密,横竖有致,很好看。纳好的鞋底和做好的鞋帮要上到一起,针穿不过去,先用锥子扎一个眼,用针引麻线从眼儿里过去,再用锥子绕一下穿过去的麻线,形成一个扣,双手两边用力紧一紧。一双漂亮、结实的千层布鞋穿上脚,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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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鞋母亲是不轻易让我们上脚的。一双双新鞋,齐齐整整放在木柜里,过年或看大戏,新鞋才会隆重登场。

孩子好动,一双针角细密的布鞋,最先露出的是脚趾头。“脚上带刀子呢!”这是父母嘴边惯常的埋怨。不管是鞋头破洞,还是鞋帮脱底,父母总有办法缝补。爱惜着穿,一双布鞋会跟着脚走过四季。

每双鞋上都有密集的细节、美感和温暖。烟雨迷蒙,阡陌、村道泥泞,放学回家的孩子,手里提着鞋,光脚板子在泥水里一路追打嬉闹,一是不让鞋沾水,二是光脚板玩水。田里劳作的大人,吆喝着牲口,挽着裤腿,有的鞋子拎在手里,有的用草绳系了搭在肩上。这是乡村雨天里常有的生活图景,辛劳里有朴素和诗意。

我还穿过一种精致布鞋。母亲拉鞋底时,绳子在鞋底一针一针盘出黄豆大的小花朵。这种鞋走在地上或雪地里,脚下会印出一朵朵小梅花,很好看。这种布鞋做起来费时费工,我们总舍不得穿,怕磨掉好看的花朵。

现在,街头叮叮当当钉鞋补鞋的鞋匠也是难寻的,一双价值不菲的皮鞋,有了问题,七八成新,找不到鞋匠修补扔掉很可惜。有时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修鞋的,要价却极高,随便弄一下,就要几十近百元,跟抢钱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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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衣服,城里人家里大都没针线盒,即使有,自己不会针线活,衣服有了问题不会缝补。天长日久,积了成堆的衣服,大都还很新。

跟农村所有的女孩子一样,裁衣、纳鞋底、绣鞋垫,也是两个姐姐生活的必修课。大地上的各种花鸟鱼虫、烟柳画桥,姐姐都能绣到鞋垫上。一双色彩缤纷的绣花鞋垫,使脚有了抚慰,鞋有了魔力,脚下生风,路会走得更长。生活似乎也不再枯索乏味。

离家近三十年,从西到南,四处辗转,但两个姐姐每年都会记着给我寄几双绣花鞋垫。二姐说,手工棉布鞋垫,透气,吸汗,垫着脚舒服。但我总舍不得用,一双一双珍藏着。看着鞋垫上一幅幅精美的图案,不光让我感受到姐弟间的亲情与温暖,还有生活和人生的无限美好。乡村的日子艰辛、简朴,但一针一线的温婉细腻里,是对生活的憧憬与热爱,是对美的遐想和追求。

我还穿过二姐一针一线织出来的毛背心和毛衣。

二姐是村里最早学会织毛线的女子。那时,她在离家四五十里外的砖瓦厂做临时工。棒针是细竹棍刮磨成的,还有一副铁丝磨成的,锃亮。每月的工资,二姐省吃俭用,买回毛线,变着法儿给我们兄弟几个织毛背心和毛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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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走到哪里,二姐总随身带着一个粉色的布兜,里面装着毛线和棒针,一有空闲就拿出来织毛线。她眼睛看着书上的花纹和图案,棒针在手上飞快地转动,指法娴熟,很少看棒针。不急躁,不焦灼,亦不怕繁琐、辛苦,毛线团跳动着一点点变小。时间在棒针和指尖上慢慢滑落,爱与温暖,被二姐一缕一寸织进衣服,也织了我们的心里。

买回来的毛线是盘成股的,先要缠成毛线球。缠毛线像我们姐弟的温馨游戏。二姐将毛线抖顺,让我伸出双臂绷着。我们说着闲话,毛线一圈一圈离开我的手腕,毛线球在二姐手上不断变大。缠完一个,又缠一个,速度很快。伸着双臂绷毛线,不一会儿,两臂就酸困地往膝盖上沉,这时,二姐啪一下,在我的手背上拍一下,说,绷好,一会儿就完。

现在,谁有那样的心境,安静地坐在时间里不急不躁地织一件毛衣或背心,一条自己欢喜的围巾?谁还有福气穿这种贴心又贴身的衣服呢?

五月端午,故乡的风俗不光吃粽子,门楣上插新春的柳枝,孩子还会戴香包。香包在我们那里叫荷包子,里面装一点香料,用彩色碎布和五颜六色的彩线,绣成或大如小儿拳头,或小如指甲盖的生肖香包,逼真,精致,一个自己的生肖荷包,配几个图案鲜艳、造型别致的荷包,在胸前或书包上挂一串,香喷喷的,比现在女孩子手包、手机上佩戴的小工艺品好看。有时间有精力的妇女,还会多做一些香包拿到城里去卖,颇受青睐。

这些朴素的追求与传承里,人能看到生活、审美、情感和浓浓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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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我在南京求学时,买过一把两折的雨伞,自动开关,走进雨雾,嘭一声张开。伞布厚实,雨珠子落下来,一片啪啪声,伞骨细密结实,伞大,柄也长。每次用过,我都记着将其撑开,放在阳台上,等阴干了才收起,虽是铁伞骨子,竟一直没锈过。有时伞骨出点小问题,自己动手修一下,便妥贴了。从南京、乌鲁木齐、广州,一直陪伴我十五年。我想,除了爱惜,大约还有精细的产品质量作保证吧。

随着匠人们逐渐故去,一门门精致的老手艺,连同他们的苦难、追求、命运和生活,都在寂寞里跟着一起消失了。

小时候,菜园的黄瓜、茄子、西红柿、西瓜,都是一代一代庄稼人传种下来的老品种,菜是菜味,梨是梨味,不像现在,为了钱不择手段,什么都往早熟里催,往大里整,碗大的桃子和梨子,看着光鲜诱人,吃到嘴里木渣渣的,一点水果味道都没有,老品种老味道,一个一个离我们远去。

有人说,幸福生活要慢慢过,就像喝咖啡,从容,安详,仔细品。但是现代的人急匆匆,火燎燎,快了还要更快。想一夜成名,一夜暴富,想不劳而获,想不奋斗就过上安逸富足的日子,如何静得下来、慢得下来?

契诃夫说:“生活正在逐日变得复杂,而人们却明显地变愚蠢了。”也许吧。

仔细看,现在的生活不仅不比过去精细,反而粗陋、乏味了,满眼尽是一次性的东西,过了今天不说明天。过去农村很少见垃圾,现在是垃圾、废品堆积成山。人被没有细节、情愫,没有回味的生活追赶着,拍打着,新东西不遗余力地覆盖着旧东西。

本文选自《广州文艺》2020年第9期

那些渐行渐远的生活

作者简介

王雁翔,甘肃平凉人,作家、记者,现居广州。

诗歌、散文作品见诸《解放军文艺》《天涯》《作品》《四川文学》《山东文学》《滇池》《散文海外版》《广州文艺》等刊。

作品曾获第十三届、第二十三届中国新闻奖二等奖,中国人民解放军新闻奖,全国报纸副刊作品金奖、年度精品奖,长征文艺奖等。

已出版非虚构作品集《走在高高的山冈上》,散文集《穿越时光的河流》《我的故乡下雪了》等作品多部,作品入选多种选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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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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