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城的一个下雨天

你曾说,可以的话,想爱他很久。


我默念这句话很久,也想爱你很久。

春城的一个下雨天

我爱的女孩:


苏浅。


我猜你永远都不会看到这封信了。


这棵树下埋了一个长达十年的秘密,十年后的今天,你把它挖出来不知道会是什么心情。


我很想告诉你,我深爱着你。


但爱这个词太复杂了。


我16岁不懂这滋味,18岁才后知后觉,却又胆怯到只敢将这份爱封在这三指宽的小玻璃瓶里。


早在从埋下它之前,我就知道,它再无见天日的那天。


你可能会很惊讶,但我演技够好。


我们所有的感情终将会被归类到好朋友这一栏里。


十年后的你有没有嫁给赵立青呢?


我以前总是暗自去跟他较劲,常常会因为一件很小的事情得了你的笑就会在心里开心许久。


但我知道,我不能像赵立青那样给你安全感,在你委屈的时候可以给你提供宽厚的肩膀,也不能像他那样每年拿到奖学金的时候都会送你一份小礼物,制造意想不到的惊喜。


你喜欢他好像无可避免。


而我能给你的,只是陪你坐一会。


十年后,你如果和赵立青结婚,婚礼上我应该是你的伴娘,赵立青会给我发红包,说多谢我把你交给他。


你曾说,可以的话,想爱他很久。


我默念这句话很久,也想爱你很久。


但爱是距离。


爱会埋在这棵树下,等十年后被你发现。


02.


小春城落下春天第一场雨的那天,天气并未回暖,仍冻得人打颤。


177路公交车在万临巷被追尾了,那是上午十点左右,新华书店门口站着许多学生。


付一橙也是其中之一。


她穿着一身黑,就连雨伞也是黑色的,177路公交车停在新华书店门口等交警过来处理。


那时学校还未开学,很多人都是来书店自习的。


付一橙收了伞放在寄存处,跟着一群人进电梯直上二楼,那时已经有许多人占了座,赵立青一瞧见她就站起来挥手,他个子高,一顶红色的毛线帽特扎眼,偏又衬得他整个人很活力。


付一橙朝他走去,小声说起楼下追尾的事。


赵立青吓一跳,忙问:“你没事吧?”


付一橙摇头,拿出数学试卷开始做题。


她和赵立青是青梅竹马,以前他也住在万临巷,后来发了财,一家搬去了紫薇山下,那是小春城房价最高的地方。


赵立青戴着耳机,桌上的手机页面停在百词斩的听力测试上,2B铅笔在听力本上留下浅浅的划痕。


一套听力题做完差不多是45分钟,他从来不自己对答案,而是把听力本推给付一橙,自己则拿过她的数学试卷检查。


这是很早以前就留下来的习惯,两人做了一上午的题,肚子饿了隔壁就是肯德基,推门就能进去。


那会正是人最多的时候,赵立青下楼点餐,付一橙在二楼占座。


一个人的时候她总喜欢发呆,窗外是淅沥的小雨,那辆177路公交车已经不见了,楼下车来车往,天还是阴沉沉的。


她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一双杏眼,无辜又疑惑地盯着她看。


那个女生扎着高高的马尾,圆润的鹅蛋脸,小嘴咬着可乐吸管,坐在她的正前方,就这么一直盯着她看。


付一橙心里一咯噔,却倔强着没有转移视线,仿佛在自证清白——我没有看你!又像在较劲——你看什么看!


赵立青端着餐盘坐在付一橙对面,终于阻隔这场对视,付一橙这才松了一口气,赵立青疑惑道:“干嘛了?”


她小声说:“你后面有个女生一直盯着我看。”


赵立青转头,侧开的那点空隙,两人又对上视线,这次那个女生笑了。


赵立青说:“认识你?”


付一橙摇头,“没印象。”


付一橙是单亲家庭,七岁起就跟着母亲生活,小时候被人欺负没爸爸,是赵立青挺身而出,跟她说:“不要怕,我保护你。”


他是天生的正义感,这个朋友一当就是许多年。


但付一橙太冷淡,很多事已经习惯了自己解决。


赵立青把可乐给她,笑了笑:“开学咱俩又是一个学校了,不知道还会不会在一个班。”


付一橙没说话,他突然说:“橙子,你笑一下。”


“嗯?”


“笑一下。”


付一橙勉为其难露出一个笑,赵立青摇头叹气:“自然点。”


付一橙皱眉,咧着嘴:“我就是这样笑的啊。”


赵立青歪着脑袋,一边喝可乐一边说:“笑得像个反派,谁敢跟你说话?”


前方传来一声笑,付一橙眉头皱得更深了,对面的女孩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他们的对话,在笑她。


付一橙有点烦躁,草草吃完离开了,赵立青没跟上来,只说:“帮我看着东西,我吃完就来。”


付一橙回头,看到那个女生已经坐到了自己的位置,在跟赵立青讲话。


03.


开学那天仍旧下着小雨,177路公交车的终点站就是二中,全市最好的一所高中。


报名当天就分了班,付一橙和赵立青果然没在一个班上,两人虽然同一层楼,中间却隔了三个教室。一个在东头,一个在西头。


付一橙在西头的教室,赵立青领着书在她教室门口说:“有事来找我就好了。”


付一橙赶他走,“知道了。”


她来得晚,新环境里人们总是能快速找到聊得来的黏在一起,位置都是随便坐的,她就近坐在后门口最后一个位置,后面不远处是垃圾桶,旁边和前面都是空座,有说有笑的声音传来,她没觉得羡慕,一只手转着笔,看着前面的空位又发起了呆。


突然一沓书落下,声音很响,指间的笔落在桌上,抬眼看时竟是一副熟悉面孔。


高马尾,鹅蛋脸,大眼睛,小嘴微张吐出一口白气,转着手腕说:“好重啊。”


看到付一橙时也愣了下,而后略微夸张地说:“我好像见过你,是不是在肯德基?”


付一橙继续转笔:“不记得了。”


那女生坐下,背靠着墙壁,侧着身子看她,“我叫苏浅,你叫什么?”


付一橙没说话,翻开的语文书上写着“付一橙”三个字,她又故作夸张地说:“你叫付一橙啊,大祥一中的那个万年老二?”


万年老二?


倒也没错,初中三年,她没拿过一次年级第一,倒是赵立青,一二三四五拿了个遍。


“你认识我?”


苏浅笑了声:“我跟你同校。”


她明明认识付一橙,却搞得像第一次见面一样,付一橙勾了勾嘴算是对她的回应。


“大祥一中谁不知道你跟赵立青,不过你的名气更大些,好多人都好奇你是怎么保持第二名不变的?”


付一橙说:“不知道。”


苏浅没在意她的冷淡,而是接着问:“你是不是和赵立青很要好啊?我上次在肯德基看到你俩一起了。”


“一般吧,我们以前住一个地方。”


付一橙大概想通了那天在肯德基她为什么要盯着自己看,后又坐到了赵立青对面。


是好奇吧,又或者对赵立青别有用心。


果然,她下一句就是:“好可惜哦,我没有分到跟赵立青一个班。”


付一橙抬眼看她,她很失落。


“我是知道赵立青肯定会被二中录取的我才填的二中志愿,没想到不在一个班。”


苏浅自顾自地说着,每句话都跟赵立青有关,付一橙心里有了一丝丝烦躁,心说,她怎么跟赵立青一样,都是话唠。


04.


在付一橙的印象里,苏浅人缘很好,话多烦人但很积极,班里很多事情她都自告奋勇。


比如开学典礼上,她主动请缨帮忙布置场地,升旗台下的几张桌子摆放的很整齐,写着新生代表赵立青的名牌被摆放的很正,桌上甚至摆了鲜花。


付一橙知道,这是苏浅的小心思。


又比如学校广播站要招播音员,苏浅积极报名,以一把柔润的声线脱颖而出,自此每周二周四的中午和下午都能听到她的声音从广播里流出。


她喜欢念泰戈尔的诗,并且中英文双语,以一己之力拉高了很多人的英语听力。


有次下午,广播里流出她轻柔的嗓音,念到“暗恋是一支插错地方的山茶花,虽然美丽,但却不合时宜。”的英文时,付一橙听到了一些人的窃窃私语声,说她胆子好大,竟然这么明目张胆的念情诗。


付一橙坐在香樟树荫下给赵立青录视频。


他最近一直在练习全场三分投,觉得这种重要时刻应该被记录,于是付一橙就被拉来当工具人了。


赵立青很优秀,也是人缘极好的那种人,是不少女生暗恋的对象。


那时学校有人好奇她和赵立青之间的关系,苏浅也屡次来试探过,付一橙用一句“就这样”把她打发了。


她和苏浅之间可以说上两句话,一问一答的那种,并不熟,但苏浅这人自来熟。


于是那天下午她念了泰戈尔后,看到付一橙在给赵立青录视频,悄悄走到她身边坐下放了两罐可乐,说:“赵立青好帅啊。”


付一橙没应答,视频里的男生看过来,她又听见苏浅说:“天,他看过来了,我要不要挥手?”


说着也这么做了,付一橙看她,觉得她就差当赵立青面说我喜欢你了。


“你来录?”


苏浅瞪大双眼:“可以吗?”


她笑盈盈地接过,顺手要给她捏下手臂,付一橙下意识抽回手,把她吓一跳,“怎么了?”


“不太喜欢别人碰我。”


苏浅却像有那个什么逆反心理,越不让碰,越要碰,她躲不及,苏浅却笑得灿烂。


突然周围一片欢呼,赵立青双手握拳呐喊,朝付一橙看:“橙子,录下来了吗?我刚刚投进去了。”


付一橙:“……”


苏浅:“……”


赵立青跑过来,见到苏浅时有一瞬间惊讶,“苏浅,你怎么在这里?”


苏浅只是愣了一瞬,就说:“过来看你打球啊,你刚刚那个球真帅!”


这是真心的夸赞,但付一橙打赌,她刚刚并没有看到那个全场三分投。


赵立青难得羞赧:“谢谢。”


苏浅把地上的可乐递给他:“我顺便买的。”


赵立青接了,刚开罐喝了口,身后的队友就在喊他赶紧上场。


赵立青说了声抱歉,把可乐递给付一橙,苏浅看着那罐可乐脸上的笑容慢慢垂了下去,付一橙顿时觉得烫手,赶紧放地上。


耳边安静了许多,付一橙却不习惯了,难得主动找话,可惜话题切入太直接了。


“你喜欢赵立青?”


“嗯。”


没想到苏浅也是个直性子,她说:“我来这里就是为了他。”


那一瞬,付一橙从她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强压气场,觉得她把自己当情敌了。


其实付一橙知道,苏浅接近她都是为了了解赵立青。


付一橙没戳破,身边时刻都能听到她的声音,而大部分都是关于赵立青,好几次付一橙都想把她嘴堵住。


有天放学,赵立青在校门口等付一橙一起走,聊天的话题却都是关于苏浅。


他问:“橙子,你跟苏浅走得近,你知道她平时都喜欢做什么吗?”


这话不对劲,付一橙问:“你怎么看出来我们走得近了?”


赵立青说:“她经常夸你,你俩还写小纸条呢。”


付一橙回忆小纸条,倒是有这么一回事,她在英语书上写:“数学作业借我抄一下。”


然后紧跟着一句“谢谢”。


付一橙无语,“你俩倒是挺配的,一个比一个话唠。”


“怎么了?”


付一橙说:“上午听她念叨你,下午听你念叨她,你俩有话不能面对面说吗?”


一向话多的赵立青这个时候却哑口无言了,只是傻笑。


后来在公交车站碰到苏浅,她立刻过来打招呼:“赵立青,橙子。”


付一橙对这个亲密的称呼有点不适应,可后来她才懂,女生在喜欢的人面前总是善于伪装的。


有一回午休,付一橙请假去厕所,被迫吃了个瓜。


女生的心思总是那么的敏感,心胸又总是容易狭隘。


有几个女生提到了苏浅和赵立青,大致意思是苏浅脸皮真厚,喜欢赵立青太明显,又是送水又是拿外套的,天天跟在赵立青身边,很绿茶很碍眼。


付一橙不知道那会是出于维护赵立青还是苏浅,她用力地推开门狠狠瞪着几个女生,笑得嘲讽:“我当是什么独秀,一群长得不如苏浅,学习不如赵立青的人,背后嚼舌根倒是挺厉害。”


那几个女生不服气,问她是谁。


她说:“付一橙,苏浅的朋友,赵立青的青梅。”


她崴了崴手指,指关节咔咔作响,“我比较护短,比起动嘴,我更喜欢动手。”


付一橙一步步朝她们走近,大概是她自带的气场太强大,几个女生理亏的跑了出去。


她还没松下一口气,身后的门被推开,苏浅红着眼,好不委屈地看着她。


付一橙在那一秒像是被一把狙击枪狙到了心脏,心里竟然在想,她怎么哭起来这么好看!


苏浅突然跑过来抱住她,在她怀里抽泣了起来。


付一橙吓得一动不敢动,只觉得自己的腰被箍得很紧,双手在空中不知往哪儿放。


好半天她才艰难地说:“你是不是该去赵立青怀里哭?”


怀里人又笑了,还吹了个鼻涕泡。


付一橙:“……”


苏浅被自己逗笑,干脆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往她身上招呼,“没办法,就近原则让我选择了你。”


自那以后,苏浅跟她的关系变得亲密了起来。


付一橙悲催的发现,自己似乎无法拒绝委屈的苏浅,而赵立青也一样。


他们三人开始结伴回家,苏浅的左边是她,右边是赵立青,她更喜欢抬头跟赵立青说话,却总是挽着她的右手。


付一橙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起,不排斥她的触碰了。


05.


日子过得很快,三人的友谊很坚固,但付一橙知道,这份友谊只差一句话就能戳破。


高二那年的冬天,苏浅突然出现在万临巷,身边还站着赵立青。


他们并肩站在她家楼下,手里拎着很多仙女棒,往楼上喊:“橙子,快出来!”


付一橙下来时,苏浅抱着她摇啊摇:“我最最亲爱的橙子,生日快乐啊。”


那是冬至,她的生日,很惊喜也很难过。


付一橙看了眼赵立青,他立刻举起双手:“她套我话。”


苏浅笑着说:“生活需要意外和惊喜。”


三人去到河边放烟花,苏浅准备了礼物给她,是一条围巾。


“我特意织了很长,这样就能两个人一起围了。”


她说着,就把自己跟付一橙裹一起,笑得讨巧。


围巾上应该是喷了香水,很好闻,很适合苏浅。


那一刻付一橙看着近在咫尺的苏浅的脸,心乱如麻,她又看了眼赵立青,像在求救,又像在忏悔。


什么是心动?


赵立青说,是一个人在面前笑的时候,眼里只有你。


付一橙在苏浅的眼里看到了自己。


那天晚上,赵立青给她定了个蛋糕,三人就着寒风一起许愿。


苏浅说:“我来蹭一个愿望。”


赵立青不甘示弱:“那我也要一个。”


两人在她面前双双闭眼,付一橙一个愿望都没许。


直到高三那年旧事重演。


苏浅嘴边留着奶油,很期待地问她:“橙子,你许了什么愿望?”


付一橙看着赵立青帮她擦去嘴边的奶油,顿了顿,说:“希望你们999。”


高三开学没多久,苏浅和赵立青在一起了,很低调,可又似乎全校皆知。


众所周知,苏浅喜欢赵立青,可告白是赵立青先开口的。


那时苏浅捂着脸扑在付一橙怀里,十分娇羞地在她耳边轻语:“橙子,我和赵立青在一起了。”


付一橙愣住,觉得心脏空了一半,却说:“这不是迟早的事嘛。”


苏浅握着她的手,脸上是掩不住的甜蜜,“谢谢你橙子。”


“谢我什么?”


“谢谢你是我的好朋友。”她说:“因为是你,我才在他身边有了不一样的位置。”


付一橙当时的感觉,就像很喜欢吃的芒果,味道却是酸的,但又没办法说不喜欢。


她轻声说:“好喜欢赵立青啊。”


付一橙的心里也有个声音在说:“好喜欢你啊。”


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的时候,她选择了主动远离。


三个人渐渐变成两个人。


苏浅和她说的最多的就是赵立青——


赵立青好笨,read都能听成ready;


赵立青作文好棒,偷偷给我写过情话;


赵立青真的好高,总是仗着身高优势逗我;


……


太多了,多到付一橙实在忍不住吼了声:“够了,你好烦啊!”


那时,付一橙在苏浅的眼里看到了委屈,心又乱了,自知理亏只能选择逃避。


那段时间,他们三个人的关系很奇怪,赵立青过来找她聊天,问她和苏浅怎么了?


她想了许久,说:“不是她的问题,是我的问题。”


付一橙拒绝坦白,却自那天起总是暗地里跟赵立青较劲。


每次考试她都卯足了劲,多赢他两分心里就骄傲两分。


可后来付一橙发现,即使再出众,她也没办法取代赵立青。


有次体测,付一橙跑三千米,到最后体力不支,过终点时直直栽了下去,却没有预想中的疼痛,反而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苏浅捞住她,两人倒在地上,她听见苏浅说:“橙子,你很厉害了,真的。”


那是付一橙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哭,就像苏浅第一次抱着自己哭时一样,紧紧箍着她的腰,眼泪鼻涕糊她一身。


付一橙很难过,但没法说。


她自觉有些话只能变成秘密。


后来,她们又好得像个连体婴一样,付一橙多了很多耐心去听苏浅的恋爱琐事。


只是天渐冷时,付一橙时常对着衣柜里那条两米长的围巾发呆,那上面早已没了最初的香味,可她仍旧记得在苏浅眼里看到的自己。


她的脸慢慢埋进围巾里,有低低的抽泣声传来。


06.


高考查分的那个凌晨,三个人在群里各自汇报战绩,苏浅失落的说:“天哪,差了十几分,我是不是要跟你们异地了?”


赵立青安慰她:“没关系啊,距离又不是问题。”


苏浅说:“你和橙子就差了两分,应该能上同一所学校吧,你们打算报哪个学校?我看看有没有我能去的。”


付一橙说:“我打算去疆城。”


赵立青开玩笑:“你是馋人家的羊肉串吧。”


付一橙说是的。


苏浅突然哭了起来,赵立青哄了好久,她才打着哭嗝说:“我舍不得橙子啊,疆城那么远,一年都见不了两面,那么远,我会担心的啊。”


付一橙咬唇,眼眶已经开始泛红。


赵立青说:“苏浅,你不能也不要左右别人的人生。你想见橙子,我们有的是时间。”


赵立青的未来里已经包含了苏浅,付一橙第一次觉得“我们”这个词太美了。


“苏浅,想见可以随时见的。”付一橙说,可她已然决定要离她很远了。


付一橙去大学报道前一天,苏浅突然来找她,拎着一个大西瓜站在门边,笑盈盈地说:“今晚可以在你这里过夜吗?”


付一橙点头,那天两人说了好多话,但最重要的话付一橙始终没有说。


苏浅躺在床上,从窗口看见外面月牙,突然哽咽:“橙子,我会一直想你的。”


付一橙挨着她,看见她眼里一片晶莹,忍不住勾过她的脑袋,笑着说:“傻子。”


苏浅在她怀里说:“疆城太远了,真的太远了。”


太远了,远到昼夜分差很大,远到她们之间有了时差,远到她们在尽头两端。


苏浅突然起来摁亮灯,拉开付一橙的书桌椅子,撕下两页纸,递了一张给她说要跟她做一个约定。


她说:“做一个十年之约,我们约定好当彼此的伴娘好不好?”


付一橙想拒绝,她已经开始畅想未来了,落笔第一句话是——亲爱的橙子,我很想你啊。


那一刻,她打心底里感谢这些写信的礼貌用语。


这世上有多少人担得起“亲爱的”这三个字的温柔呢?


付一橙想,起码她占了一个。


于是提笔写下开头——我深爱的女孩。


那个深夜,她们站在万临巷尽头的第一棵香樟树下,炽热的风在深夜变凉,苏浅牵着她的手又哭了很久,嘴里始终一句话——好舍不得你——听得付一橙心生后悔。

07.


大学毕业那年,苏浅和赵立青因为异国恋而分手。


苏浅给付一橙打电话,哭了很久。


这世上总是有许多事难以预料,爱情会变质,信任会变敏感,好像没有一件事在长大之后会变得顺利。


付一橙好想抱抱她,可第二天苏浅就出现在疆城,那时疆城下着好大一场雨。


她撑着一把黑色的伞站在付一橙的宿舍楼下,手里还拎着酒,大声喊:“橙子,付一橙,你下来!”


付一橙在外面开了间房,两人喝了好多酒。


苏浅的脑袋靠在她肩上,一把鼻涕一把泪,醉的不行,“你要是个男生就好了,能甩赵立青两条街。”


付一橙的心在那一刻仿佛裂开,窗外的雨打在玻璃上,很痛,她哑着声音问:“不是男生不可以吗?”


苏浅突然没了声,抿着嘴巴,很委屈地说:“不行,不是赵立青就不行。”


说完又是一阵嚎,付一橙心碎一地,陪着她一起嚎,“我不是赵立青。”


“我知道,你是橙子,我最好的朋友付一橙。”


“嗯。”


后来苏浅回到小春城,也谈过一次恋爱,差不多两年,却没有结果。


和付一橙聊起的时候,她说:“我还是很喜欢赵立青。”


付一橙想揍赵立青。


有次偶然的机会,付一橙去受邀去国外参加一场学术交流会,恰巧见到了赵立青,两人寒暄不到两句,付一橙的拳头就过去了。


赵立青人都懵了,“你打我干什么?”


付一橙红着眼眶,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你骗了我。”


“我骗你什么了?”


“大一开学,你送我去疆城,在机场,你跟我保证,会一直爱苏浅,你没做到。”


赵立青搓了搓脸,最终捅破了窗户纸。


他说:“橙子,你喜欢她吧。”


付一橙张嘴,他说:“不用否认,我能感觉到。”


“这是你们分手的理由?”


“不是。”赵立青叹息:“我们的追求不一样,分歧越来越大的时候我知道走不下去了。我真心爱过她,这一点我问心无愧。”


那天付一橙唯一听进心里的一句话是——“爱情不应该悄无声息的被掩藏,我知道你也很辛苦,以朋友之名的陪伴在这个社会上看来是最明智的选择,但是橙子,你有追求和表达爱情的权利。”


赵立青说:“去告诉她吧。”


去告诉她吧。


付一橙苦笑,说过的,只是她说,不是赵立青不行嘛。


付一橙悄悄回了趟小春城,在万临巷尽头的第一棵香樟树下挖出曾经埋下的玻璃瓶,她把里面的信纸换了。


当晚苏浅给她发微信,说家里又给她相亲了,互相了解了下还不错,决定试试。


她说:“这次,赵立青一定能成为过去式。”


付一橙回:“预定伴娘空位。”


年底苏浅发来一张婚纱照,命令付一橙速回。


那年底,付一橙看着她穿着婚纱抱着她哭了好久。


苏浅给她擦泪,说:“等下一定要接住我的捧花哦。”


隔年六月苏浅怀孕,拍了张孕肚照给远在疆城的付一橙看,付一橙过了很久才会:“预定孩子干妈空位。”


九月的时候,小春城下了近半个月的雨,水位上涨淹了一些地势低的地方。


万临巷的尽头近河,那条路被封了。


苏浅告诉付一橙的时候,突然想起那里还埋着两个玻璃瓶,问她什么时候回来一起去挖出来。


付一橙说:“那我怕是回不来哦,太忙了。你有空就去挖出来看看,我都忘了当年写了些啥了。”


苏浅说:“我记得,我写了很多句舍不得你。”


付一橙笑,岔开了话题。


日子晴朗后,水位也退了,苏浅挺着孕肚带着小铲子跟老公去了万临巷尽头,香樟树下泥土松软,没挖多深就听到清脆的撞击声。


苏浅的老公说:“碎了。”


她过来看,确实碎了一个,里面的纸张被折的很工整,她打开看,开头是“亲爱的橙子”。


她笑了起来,确实写了好多个舍不得你。


那时她是真的舍不得付一橙,总有种她要离开她的感觉。


苏浅的老公把另一个瓶子给她,翻开里面的纸张却没有一个字。


苏浅觉得奇怪,喃喃道:“我明明看到她写了啊。”


她后来问付一橙,付一橙打哈哈:“你记错了吧,可能我真的什么都没写。”


付一橙看着自己笔记本里的残页,泛黄的纸张因为时间的磨蚀变得很薄,上面的字迹却依然清晰可辨。


她对着电话那头说:“我也不记得了。”


挂了电话,她又发了很久的呆,直到一阵风从窗户溜进来,吹跑她的秘密,她才回过神来伸手去抓,却扑了个空。


苏浅的预产期在三月,付一橙休假回了小春城陪她生产。


孩子出生那天也是个雨天,苏浅抱着孩子往她怀里送,笑说:“快看看你女儿。”


付一橙一颗心被小孩的哭声顶到高点,笨拙地哄着,最后无可奈何的说:“我不行,哄不好。”


苏浅的老公接过孩子,产房外有一大家子人,欢喜的不得了。


付一橙笑着落泪,在苏浅的额头落下一个吻,问:“痛不痛?”


苏浅被她的情绪带动,抬手帮她擦泪,瘪着嘴巴说:“好痛,但我好幸福。”


付一橙走出医院时,春雨停了,脸上一阵凉意,她感到春风正朝着自己迎面拂来,那温柔的风环抱住她,就好像母亲抱住了自己刚出生的孩子,在她耳边喃喃:“过去了,都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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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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