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刘老汉的城市生活

刘老汉的城市生活

文/高建锁

刘老汉来自河北的农村。

村庄坐落在一个叫做灌河的河湾里，跨过灌河就是县城，刘老汉最远的地方就是到过县城。他早年丧妻，带着唯一的儿子--刘海凄苦过日，令他欣慰的事，儿子上学很有出息，是他们村里第一个走出来的大学生。刘老汉省吃俭用，供应儿子修完大学。刘海毕业后到深圳打工，现在已经是一家大型的企业高管了。

一年前，刘老汉被儿子接到了深圳，儿子的住房面积很大，室内装修豪华，楼层却是23层。刘老汉住惯了乡下的生活，一到城市里便突然不会生活了，上下楼需要坐电梯，光按呼叫按钮就闹出不少故事，四坊邻居见面又不互认识，走到大街上，到处是汽车和行人，过一个红绿灯路口，就要费很长时间。

好在儿子和儿媳不厌其烦的引导下，刘老汉总算都慢慢适应了。

小区面积不大，都让绿化给占去了。好在里面设有老年活动室，这里每天聚集着很多上年纪的人，他们在一起聊天、打麻将。刘老汉不会打麻将，最多就是坐在那里看人家玩，瞧个热闹。话也就仅限于几句问候语，呆坐着，末了就自已出来到小区内小路上溜达。

离小区不远的地方有个街心公园，天气好的时候会有人在这里唱戏，跳广场舞，刘老汉喜欢听戏，在老家的时候，为听戏会穿过好几个村庄，走很远的路而乐此不疲。可这里人们唱戏不是京剧就是越剧，咿咿呀呀的他听不懂，有时碰巧会有唱家乡戏，他会在人家唱完后，不停地叫好，惹得周围的人好奇地扭来脸看他。

儿媳是南方人，在一家国字号银行上班。平时爱吃米饭和精致的菜馔，节假日爱磨在厨房鼓弄着花样儿吃。刘老汉不适应，只会顿顿吃馒头和面条，他除做煎饼果子时，儿子和儿媳会赞不绝口外，别的时候儿媳便一口不吃，好在人家有教养，口中从不说出来，刘老汉看在眼里，却知趣地再不主动去做饭了。

摊煎饼果子是刘老汉的拿手活儿，那些年口粮不足，缺衣少穿，农闲的时候，他会推着一个架子车到城关小学门口摆摊，吃早贪黑，靠着这些微薄的收入，他才把儿子供应出大学。只是后来县城里环境治理，城管管的严，儿子又经常往家里寄钱，他才撂了下来。

在家闲着帮不上忙，天天看电视也不行，儿子给他买了收音机，方便他听戏，但总觉得无趣的慌。刘老汉央求邻居给他找份活干。“扫大街也行，给小区打扫卫生也行。”邻居都不当真， 一是刘老汉的儿子是企业领导，肯定不同意父亲这么大年纪去干活。二是刘老汉六十多岁的人了，人家还真不敢请。他吵着要去买煎饼，可儿子一反对，他就有点心虚：城里人生活条件好，谁还会吃那东西呢。

坐着白白等吃，他有点不安。有时就故意在儿子面前嘀咕：“唉，在这啥也干不了，还是回河北老家吧。”开始儿子并不当真，还是耐心地开导他，架不住次数多，儿子也有被絮道烦的时候，一次在公司遇着了事，正纠缠不清，刘老汉又嚷着说要回老家去，儿子心情烦躁，一边调着电视频道，一边顺口说：“那你回去吧。”

刘老汉第一次听到儿子这样回答，一时没有心里准备，不知道如何往下接。

回去是不现实的，老家什么都没有了。前两年县里建开发区，把他们那片规划在内，土地都征了，老房子也好几年没有修补了，夏天漏雨，冬天跑风，已经没法住人了。当年收拾到深圳跟儿子住，就没打算再回去。更何况当时儿子回农村接他，多么风光，乡亲四邻看着眼红，说刘老汉熬出头了，该享清福了，现在这样回去，咋说呢？

不能回去，从此以后，他就不再说那些话了。只是整天心事重重的，更糟糕的是，刘老汉的肩周炎也发作了，每天早上醒来，第一个感觉就是右手臂隐隐作痛，这是那些年留下的病根，一时无法根治。儿子儿媳问他怎么了，他只回答说：没事儿，没事儿。

日子又过去了几天。

忽然一个星期天，儿子给他推回来一个三轮车，车上还有一套摊煎饼果子的家什，都是新的，崭亮亮的，十分全套。儿子说：“我有小区门口临街的地方定了一个摊位，您如果想做事的话，还是去摊煎饼吧，你做的煎饼果子我从小就爱吃，摊位离家近，三轮车回来了，可以推到楼下的车棚里，我和物业都交待过了。”

刘老汉眼睛有点湿润，看来儿子还是了解自己啊。

从此，刘老汉在小区的胡同口摆起了摊煎饼果子的小摊，三轮车上支个饼铛，调好火，在饼铛上摊薄薄一层面，敲了个鸡蛋上去，抹上甜面酱，撒上萝卜丁碎葱花，四角一掀，来回翻两遍，最后加上薄脆，熟练地叠起来，把一个煎饼果子弄得焦焦黄黄，有板有型，看着就有食欲。

很快，刘老汉的煎饼果子摊儿就火了，早上来买早餐的人络绎不绝，不到十点左右，他头一天备好的食料便卖罄售尽，他也不贪多，便收拾了东西，推着三轮车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了。

自从干了这活，刘老汉精神矍铄了，心情也好多了，就连肩周炎也不痛了。

一晃三年过去了，孙女儿也慢慢长大了，开始上幼儿园了，刘老汉又把接送孙女上下学的任务接了下来，幼儿园不远，就在路对面，送完孙女，刘老汉照常出摊，只是出摊的时间有了调整，但这并不影响结果，只是回家晚一点罢了。晚上去接，风雨无阻。

刘老汉的日子过得充充实实的，再也没有回老家的念想了。

作者简介:

高建锁，曾用名：高塬，塞上江南。河南省唐河人。爱旅游，好运动，喜欢文字。有作品散见于国内不同期刊、网刊，多次参加过大奖赛，膺获荣誉。出版有诗集《爱情没有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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