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小牛的去世

父亲那天回来，天已经黑尽了，他的脸色有一些阴沉，坐在板凳上很久，才说了一句：我们的那只小牛滚下山崖摔死了。

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母亲顿时哭了，嘴里一句话也没说。

原来是在回来的时候，要经过一处艰险的路段，那里路很窄，刚好可以放下双脚，人经过那里都要小心翼翼。那只小牛就是不知道艰险，抢在母亲的前面走得蹦蹦跳跳，结果一步留意就被母亲挤下了山崖。

小牛摔下山下的时候，父亲也随后下去看过。小牛已经奄奄一息，父亲将它抱起来，放下了一个干草堆上，因为天已经黑了，他心想明天再来把小牛背回家去医治，于是他就没回头，牵着老牛径直回家来了。

那一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母亲到了半夜还在哭，她觉得小牛太可怜了，老牛也整个晚上都在喊叫，它似乎也觉察到自己的孩子出事了，我们一个晚上都没怎么睡。等天一亮，父亲就出门去了。

他是去看那只小牛的，希望它还活着，无论生死，都要把它抱回家。至少给它的母亲一个交代，它也应该能够察觉出点什么了。

父亲是很早就出去了的，过了午饭时间却还不见回来。他到底干什么去了，我们等待得着急之余，一切也只是猜想。难道那只小牛还活得好好的，正四处蹦蹦跳跳让父亲去追它吗，还是它已经快不行了，父亲在为它做最后的挽救，它一定也想念自己的母亲了吧，毕竟它还没断奶。

已经是下午了，父亲还没有回来。父亲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坐在靠墙角的一条板凳上，始终不说一句话，无论我们问什么，他都沉默着不回头。神色看上去十分凝重，嘴里不停地抽着烟。那晚我记得十分清楚，他是在凌晨三点过才上床睡觉的，那时候正值冬天，我躲在被窝里迷迷糊糊中听到他熄灯的声音。

第二天清晨，我刚醒就听到了厨房里谈话的声音。和平常一样，他和母亲仍然正常地交谈，听不出什么异样，对于小牛的事，一句也没有。我一时间有些纳闷，那只小牛是不是真的命大，是不是平安无事呢？我不敢过问，我甚至都不敢在他们面前表现出对小牛的关心。我心里也在祈祷：如果它真的没事那就太好了！

直到后来很久，我才知道了真相。原来那只小牛在那天当晚，父亲前脚刚走，村里的人后脚就赶上来了。他们中的人有的是亲眼看见小牛滚下山崖的，还没等父亲到家，他们就已经到了小牛摔下去的地方。为了不让人发觉，他们是摸着黑就把尚有一息的小牛给抬走了。其实父亲隐隐约约听到了有人交谈的声音，只是他没有在意，也没有想到这些谈话的声音来得是如此蹊跷。

父亲也是经过回想才悟出些端倪，但他什么都没有说，任由母亲怎样指责抱怨，他始终都是一个人坐在一边沉默着什么话也不说。

老牛因为过于想念自己的孩子，它不分昼夜地叫，那声音有点悲伤，也有点凄凉，听着也让人感到心疼。直到它在拥有第二个孩子之后，它似乎才接受了这个事实。它或许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那个孩子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它只是不停地呼唤，不停地呼唤，希望顽劣的孩子能够听到它的呼唤，早一点回到自己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