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南昌解放的那些事——第一季

原创：老徐

壹

1949年，对于国民党来说，

时代将你抛弃的时候，连声招呼都懒得给你打。

兵败如山倒，这失败来的太快了。

黄埔二期出身，陆军中将“方天”非常懊恼接任这末代江西省主席、江西保安司令、江西省党部主委的差事。他是1949年元月接替才做了一年不到的前省主席胡家凤的位置。

而此时，三大战役的平津战役也即将结束。

从军事角度，长江以北已无战事，风雨飘摇的国民政府败局已定。

1949年的春节，青年时代从军，中年荣归故里的方天，这个年就没过好。

南昌曾是国民政府的两度行营，也是蒋介石政治军事起家的重要城市。蒋介石曾对南昌寄予厚望，希望南昌成为模范城市，进而江西成为全国模范之省。可摆在方天眼前确是这样的败相：

自1948年前后，南昌经济就已陷入紊乱。

到了1949年的春节，南昌经济已经面临崩溃的局面。物价飞涨、工商凋零，社会生活与秩序遭受了极大地破坏。

那个春节，整个南昌“七门、九州、十八坡”都在“借赌消愁”，上到商户巨贾，下至贩夫走卒，满城笼罩在一片赌风之下。

世风日下，20几万人口的南昌，街上的小偷就有1000余人。

聚集在翠花街，投机黄金、银元的大量贩子就达2000多人。

更可气的是那些从战场上退下来的散兵游勇，因不满军警制止他们“白看戏”，除夕之夜，竟在民德路的云鹏大舞台外面向人群仍手榴弹。

这分明哪里还有1934年民国“新文化运动”发源地的丝毫气象。

方天刚刚上任时，还信誓旦旦对家乡父老提出七大施政方针：肃清贪官污吏、铲除土豪劣绅，充实教育、取缔帮会...........可现在一件都没办法推进。

这也怪不了他，连他的蒋校长都第三次通电下野，回溪口老家“吃农家饭”去了，他这个学生，江西赣州老俵自然也无力回天。

抗战胜利后，四川军阀中资格最老的陆军上将王陵基做了两年的江西省主席。

他逢人便高喊“建设新江西”的口号。

“想唱就唱，要唱的响亮，就算没有江西人为我鼓掌”。爱吃麻辣烫的川人王陵基至少过了几年的“嘴瘾”。他的后辈老乡，超级女声的小美女张含韵现在还在到处唱这首歌。

方天实际上是战将出身，抗战的主要战役：淞沪会战、武汉会战、枣宜会战、鄂西会战都参加过，曾担任过国民党五大主力之一的十八军的师长、军长，是陈诚的嫡系，还做过国防部参谋次长，抗日战功赫赫、黄埔资历杠杠。

自熊式辉以来，江西人历来主张赣人治赣。

他的前几任除了王陵基是川人主赣，其他都是老俵当道。

安义人“熊式辉”有史称“赣政十年”的佳绩，

熊走后极力举荐的都昌人陆军上将曹浩森为政上也算励精图治，并且为官极其清廉。

他在省主席的任上，老家都昌的亲戚一个都没得过他的关照。其生活简朴，在江西官场上层，声誉极佳。

亲弟弟在湖北当了县长，他知道后打电话过去阻止，以致弟弟与他翻脸怒骂。“我凭自己的本事当得官，你凭什么干涉，你这个江西省主席手伸得太长了，管到我们湖北了。”

在那个贪腐横行的年代，曹浩森绝对算得上少见的清流。

前任“胡家凤”虽然只做了几个月的省主席，但由于长期担任曹浩森的秘书长，官声也算不错。

他还曾经因为家中开销大，一时交不起电费，被南昌电力公司抄表员“暴力执法”剪了电线，但胡家凤马上做了省主席，电力公司的人吓得马上恢复了供电，这在解放前的南昌还是一笑谈。

他还有一个宝贝女儿“胡美琦”后来嫁给国学大师钱穆。据说“钱宾四”老先生当年为追胡美琦，在香港新亚书院（香港中文大学前身）期间拼命扩招学生，想多赚点“约会”钱。

贰

“年没过好，一年都别想过好”。

末代省主席方天估计对此感触最深。

1949年4月的江西，鹰潭以西，包括南昌、九江都是白崇禧集团的防区。小诸葛白崇禧常年打着自己的小算盘，长江防线天天对外吹嘘固若金汤，实际上他只派了些二流部队去守。

主力嫡系的第7军和48军（三大战役结束后已跃升为国民党军头等主力）将其分别部署在浙赣线上的长沙、南昌两地。

白崇禧也并没有守城的打算，只是想把南昌作为后撤的军转站，一旦情况不妙，这两个军可沿浙赣铁路迅速收缩到湖南中部地区保存实力，实在不行最后退守广西以拖待变。

桂系不就是从广西打出来的吗。有枪就是草头王，和老蒋的合作不过就是股份制合作，他大股东都准备套现到台湾另起炉灶，小股东自然更要保存实力。

把个夏威兵团放在南昌也就是做做样子。

“南昌穷是穷，不是还有三万六千斤铜吗”，走时顺带也可捞一把。

这小算盘拨得太响了，方天坐在绳金塔顶上都听得到。

彼时南京国民政府已迁到广州。

“接上级紧急通知”，

南昌的省政府、机关、工厂、学校要撤到赣州。

想走哪有这么容易，这又不是抗战，民众无须你动员，都想跟着政府走。

可现在民心都向着共产党，天天盼着解放，南昌街上的红布都卖光了。

俗话说“威逼利诱”，但此时的党国哪还有什么利诱的资本，只有威逼。可掉了牙的老虎还有人怕吗。

不但不想走，那里“江西八老”还在省促进和平会上“叽叽歪歪”，“力主不修筑城防工事，呼吁和平解放南昌”。真是墙倒众人推，放在过去此等言论必将作为通匪罪严办。

方天在南昌解放前实施的军事戒严和“十杀令”对付普通老百姓还可以。

可对于欧阳武、龚师曾、伍毓瑞、彭程万、杨庸笙、柳潘国、李尚康、王明选这“江西八老”，方天也惹不起。

这些大都是参加过辛亥革命的同盟会老人，有些还曾经在民国时代做过江西督军或省府主席的角色，且都是江西鼎鼎大名的乡贤名流。年纪资历都在他之上，熊式辉督赣都要让他们几分。

尤其是那个领头的欧阳武，清末武举人出身，李烈钧同辈的江西督军。曾任过南京中央国术馆的馆长，是江西武术界的泰斗。

把他惹毛，他那把大刀划过去，方天半个警卫连都要人头落地。

不能把“八老”怎样，只有把他们“请”出南昌，与政府共同撤往赣州。可一到赣州，这些“老干部”又继续闹事，坚决不肯离开江西，方天也只能听之任之。

江西八老，有“倚老卖老”的资本也就算了。

方天万没想到，原来一直惧怕官府的“民族资本家翅膀也硬了”，在解放的前夜竟也敢和他玩起了“躲猫猫”。

当时南昌商界的头面人物——江西首富奉新人“王德舆”借口回乡躲避，拒不离“市”，又私下串联商界同仁，抵制南迁。

解放后王德舆这个旧社会南昌最大民营银行“源源长银行”的老板做了江西省工商联的主任委员、省政协副主席。

现在正邦集团正在发起筹建的“裕民银行”，实际上解放前就是南昌市最大的官办银行的名字。

叁

“你们不走，我们走”，不蒸馒头争口气。

国民党江西省党部于5月1日率先撤出了南昌。

方天等人也于5月9日纷纷逃往赣州等地。

不过，这些“党国精英”在跑路前，还不忘在南昌组织“应变会”，除勒令相关机构和学校南迁，还下达了对南昌的重要民生设施进行破坏的命令。

前辈同乡治赣都有口碑，自己却要奉命破坏南昌，方天想必其内心“五味杂陈”。

可让方天更没想到的是，他精心组建的“应变会”，竟大范围的被中共地下组织“无间道”。

1949年四月-五月初，解放前的南昌，中共南昌城工部无形中已在“地下”接管了南昌，只是没有公开“挥舞镰刀斧头”而已。

在中共南昌地下城工部的发动与组织下：

中正大学（现江西师范大学）、中正医学院（现南昌大学医学院）、南昌工业专科学校、南昌二中、心远中学、女子中学等12所学校代表秘密集会，研究护校办法。各校师生组成武装巡逻队，日夜守护学校。

别说迁校，就连一本杂志都别想带走。

从5月份开始，南昌铁路南站（现南昌火车站）工人以讨薪的名义举行罢工，致使火车开不动，物资运不走。牛行车站数百名工人严阵以待，日夜巡逻，让国民党军队不敢贸然破坏车站，完好地保护了车站和5辆机车。

江西公路局工人将40 多辆汽车的主要部件拆卸后掩埋起来，并以汽车正在大修又缺少零件为由蒙骗国民党当局，使这批汽车没有一辆被开走。

三家店航空制造厂（现洪都航空）职工开展护厂斗争，坚决抵制国民党当局的搬迁计划，保住了2架飞机和400多箱修造飞机的全套设备。

不但东西带不走，国民党的人都被赶跑。

5月初，中共湘赣边工委直属南昌小组，以电台职工两个月未领工资、职工异常不满等情况，发动电台职工以索薪为名，撵走了台长。

5月上旬，国民党当局多次派便衣警察潜入南昌水电厂，寻机破坏。工人们获悉这一阴谋后，坚决表示“誓与水电厂共存亡”。

5月中旬，该厂300多名工人在中共南昌城工部的领导下，组成护厂纠察队，与进厂暂住的1 000 多名家属一起，在工厂周围架起铁丝网，在水泵旁边深挖壕沟。

5月19日，国民党军队在撤退前，企图抢走水电厂一辆中型卡车。工人们为了保护卡车，将卡车上的一些重要部件拆卸后隐藏起来。

1949年，败逃前的国军，那才真叫一个混的“窝囊”。临走想“借部车”都借不到。

这还是北伐期间，南昌人民手举“牛肉炒粉”，头顶“瓦罐汤”夹道欢迎的国民革命军的待遇吗！

得民心者得天下。

“统一战线、武装斗争、群众路线”，我党取得胜利的三大法宝，却在南昌解放前夜，上演的淋漓尽致。

人民解放军方面，1949年4月21日，

毛泽东、朱德发布《向全国进军的命令》，

集结在长江北岸的人民解放军百万雄师，

在西起湖口东至江阴的千里战线上强渡长江，向江南挺进。

第二野战军第四、五兵团所属6个军18个师在陈赓、杨勇、苏振华的率领下，从安徽宿松、望江县境强渡长江进入江西，揭开了解放江西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