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相思两地愁苦 一一《卷耳》

相思是诗歌永久的主题，《诗经》更是处处相思，处处愁，《关雎》思淑女，《葛覃》思归宁，作为《诗经》第三首，《卷耳》更是思之深，思之切，思之苦，思之痛。这样的相思，不是《关雎》里的单相思，不是《葛覃》里的淡淡乡愁，而是一种相思，两地愁苦。妻子在家形影相吊，孤单度日月，干什么活都魂不守舍，“采采卷耳，不盈顷筐“。春天又到了，卷耳菜正可以采来做饭充饥，可是“我”采了一上午，怎么还没采满我的簸箕呢？“嗟我怀人，寘彼周行” 唉！苦呀！我太思念我的夫君了，夫君出征几个年头了呢？！又一个春天来到，可是远征的夫君呀，你怎么还不回来？！山回路转不见君，空留望眼欲穿处；过尽行人皆不是，斜晖脉脉路迢迢，道边只留下空空的簸箕。

远在他乡的夫君怎么样了呢？“陟彼崔嵬④，我马虺隤⑤。我姑酌彼金罍⑥，维以不永怀。陟彼高冈，我马玄黄⑦。我姑酌彼兕觥⑧，维以不永伤。陟彼砠矣⑨，我马瘏矣⑩，我仆痡矣？云何吁矣？”夫君正跋涉在艰难险阻的征途上，山路崎岖，路途遥远，看不到尽头，看不到结局，马已经疲惫不堪，无法前行，仆人再也迈不开脚步。停下喝一杯酒，可是越喝越愁苦，路在何方？何方是回家的路？”真是山高路险马不前，举杯浇愁愁更愁。

这就是《卷耳》，一种相思，两地愁苦。无论妻子在家相思，想象夫君征途艰难，路途险恶，想象夫君也在思念自己。还是夫君在外思念妻子，想象妻子，路边采摘卷耳，孤单度日，由于思念自己，魂不守舍，不盈顷筐。这种遥想的写法，给人以无限的想象空间，画面开阔而丰富，时间流动而永恒，就像一个小小的微型电影，有时间的推展"陟彼崔嵬，陟彼高冈";有空间的转换"采采卷耳“到“陟彼高冈”，有人物的故事”不盈顷筐，寘彼周行”，“酌彼金罍，酌彼兕觥”。有开始，有发展，有高潮。有无限的感慨！所以《卷耳》是抒情的，也是叙事的，是婉转的，也是直抒胸臆的。

卷耳

采采卷耳①，不盈顷筐②。

嗟我怀人，寘彼周行③。

陟彼崔嵬④，我马虺隤⑤。

我姑酌彼金罍⑥，维以不永怀.

陟彼高冈，我马玄黄⑦。

我姑酌彼兕觥⑧，维以不永伤。

陟彼砠矣⑨，我马瘏矣⑩，我仆痡矣？云何吁矣？

【注释】

①采采：一说采摘；一说形容野草茂盛之状。卷耳：一种野菜，今名苍耳。

②顷筐：即今天的畚箕。

③寘（zhì）：同“置”，放下。周行：大路。

④陟（zhì）：登高。崔嵬（wéi）：高而不平的土石山。

⑤虺隤（huǐ tuí）：疲惫无力的样子。

⑥罍（léi）：像酒坛一样大肚小口的盛酒器皿。金罍是指青铜的盛酒器。

⑦玄黄：形容马腿脚疲软之病。

⑧兕觥（sì gōng）：一种饮酒器，形状像伏着的犀牛。

⑨砠（jū）：山中陡峭、有阻碍的地方。

⑩瘏（tú）：马因疲病而无法前行。痡（pū）：人过度疲惫、无法走路的样子。云河：奈何，如之何。吁（xū）：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