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住敬老院的五保户和他的黄狗 | 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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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愿住敬老院的五保户和他的黄狗 | 人间


这张狗皮也许会像虎皮那样被制成坐垫,也许像貂皮那样被做成衣物,又或许像收割回来的玉米被挂在房梁上摇摆。无论是哪种,小黄狗都将以另一种方式继续陪伴着主人。

不愿住敬老院的五保户和他的黄狗 | 人间


配图 | VCG


1

今年我到一个边远的小山村做第一书记,就住在村外的村委办公楼里。入住第一天,老队员就跟我说,对面住了一个五保户,“身体不大好,又不喜欢跟人交往,你留点心关注,最好能说服他去住乡里的敬老院”。

我这才注意到,村委对面有一排低矮的平房,共8间,房子细长的窗户和门上都刷了黄色的油漆,屋檐下泛黄的墙面上写着“五保老人之家”,字都褪成了淡红色,不认真看,很难发现。

“村里有几个五保户?”我问。

“5个。住在‘五保房’里的只有吴文帮,其他4个只拿补贴,住在自己家里。”老队员说。

农村敬老院管理制度日益完善,那里不仅有专职的工作人员为五保户服务,还配备了各种娱乐设施。五保户老人一旦入住,每月能领取国家发放的948元“五保金”,在村里住只能拿到553元。

但可能是“落叶归根”的传统观念更加深重,农村敬老院的入住率一直很低。特别是一些无儿无女的五保户,宁可住在自己的危房里过着贫苦的生活,也不愿意去条件更好的乡敬老院安享晚年。村里没办法,只好修建“五保老人之家”供他们免费居住,不过除了免费供水以外,也没有其他的服务了。

“为什么只动员吴文帮去乡里的敬老院?”我不解地追问。

老队员欲言又止,思索了片刻,终于说出了其中的缘由。

他讲,住在村里的那几个五保户虽没有儿女,但好歹周围有邻居,多多少少能关照他们。可住“五保房”的吴文帮不一样,“五保房”建在村外,远离村民,白天只偶尔有村干部过来办公,一到晚上周边连个人影都没有,“之前村里有个五保户,在这儿死了好多天,臭味飘出来了大家才发现”。


我是个性急的人,当天晚上,我就从村民花名册里找出了吴文帮的个人信息。他是壮族,1944年生人,一生未婚。

第二天白天,我观察了很久,也没有看到吴文帮的影子。“五保房”8间房门都关得紧紧的,也分不清他到底住在哪一间。直到晚上,终于有一间屋子透出了淡黄的灯光。

第三天夜晚,我敲了敲那扇透出灯光的门,里面传来小狗的叫声。门开了,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张笑呵呵的脸——吴文帮光着膀子,下身穿了一条松松垮垮的裤子,一条小黄狗躲在他的身后,奶声奶气地叫着,眼神却很温柔,尾巴欢快地摇摆着。

我自我介绍之后,吴文帮依旧笑呵呵的,没叫我进去坐,也没有关门谢客的意思。于是我主动上前,侧着身子,挤进了他的屋子。

这是一间狭窄的小屋,一张1米5的床就占了2/3的空间,床头摆了一张课桌,桌腿上还有红油漆写着的“六一班”三个大字,桌上的东西还不少:一个塑料的小猪佩奇闹钟,两个暖水瓶,一台迷你电风扇,桌底下还整齐地堆着插座、空饮料瓶和各种小物件。

我心想,这些东西大概都是别人遗弃的,被吴文帮带回来,为这个小住处增添了一些家的气息。

吴文帮依然微笑着不说话,他的小黄狗钻进床底,跳进泡沫箱里躺着,蜷缩成了一个半圆。吴文帮没有把蚊帐撩开,就直接坐在床沿上,蚊帐顿时变得有些扭曲。

我担心老人家耳背听不清楚,就提高了说话的音量:“这里晚上都没什么人,乡政府街上好呀!那里热闹得很,吃完饭路灯就亮起来,大爷大妈们就出来跳广场舞了。”

吴文帮干笑几声,我又开始宣传入住乡敬老院的好处:“现在全国都脱贫了,‘两不愁’‘三保障’都实现了,你不去敬老院感受感受党的福利吗?敬老院那吃饭有大厨弄、衣服由洗衣机洗,还有大把的娱乐设施。吃饱了跟大爷们打牌下棋,腻了跟大妈们到街上转悠,遇到头疼脑热,还有护理人员照顾你……”

吴文帮面带微笑,用壮话低声说道:“嗯,这些我都知道!”然后又没了声音。

之前我是用普通话跟老人交流的,立即感觉到自己冒失了,转而用生硬的壮话解读政策:“到敬老院住,五保金每月948元,比现在的多一倍呢。”

“这个年纪了,吃得了多少呢?钱少就少花点。”吴文帮说。

小小的房间里安静了下来,两人一狗,有点冷场。我吹起口哨,试图引诱小黄狗出来缓解尴尬,可它只是摇尾巴,仍旧趴在窝里不肯动。吴文帮站了起来,又蹲下去,朝着小黄狗动了动手指。小黄狗立即跳出窝,任由他抚摸。

第一次交流就这样失败了,我沮丧地退出了吴文帮的小屋。


2

我所在的村子位于山区,山地多,水田少,9个自然屯里只有3、4个屯零星种了一些水稻。到任后的那几天,我到各村屯去调查水稻品种和种植面积,也顺带了解村里的基本情况。

来到永盘屯的时候,我发现一户人家门口很热闹,几个男人在打扑克,旁边还有不少人围观。大家见了我,寒暄了一阵,等男人们打完手上的那一局,我趁机问道:“你们屯不是有个五保户叫吴文帮嘛?”

不等我说完,大家就热烈地讨论了起来。

有人说吴文帮不算永盘屯的人,“他早在十多年前就把房子卖了,跑到村委那边住”;有人说吴文帮还是永盘屯的人,他弟弟的房子如今应该归他,“他弟弟去年死了,弟媳妇早年就跑了,留下一个昂仔(弱智)给他”;大家还说,吴文帮他家是“绝户门”,昂仔不可能娶得到老婆,等他们两个都不在了,他家这一脉就算断了,“绝种了,清明时连扫墓的人都没有了”。

在本地农村,人们普遍认为房子就是家,家就是“根”,“根”不在了,就不是村里人了。他们还认为,没有“根”的人才会去敬老院养老,而且常常说谁谁谁被儿女虐待了,被送去敬老院。如此一来,一个利民的好政策,倒成了村民口中惩罚老人的工具。


不知是谁传出了话,乡里的民政助理小刘很快就知道我在动员村里的五保户入住乡敬老院了。

全乡有49个五保户,可入住敬老院的只有6个,入住率才达到12%。小刘主动打电话给我,把政策福利又宣讲了一遍,还特别交代:“我们这里是政府办的非盈利性机构,不是民营养老院,网络上那些虐待老人、克扣钱粮的现象,我用政治生命担保,绝对不会在我们这里发生。”小刘还慷慨地表示,只要是我们村提交申请,不管几个人,他都可以保证安排入住。

放下手机,我对动员五保户入住敬老院这件事又充满了信心——村里的五保户又不止吴文帮一个,我还可以找其他人谈谈。

我第一个去见的五保户叫陈光明。他65岁,身高1米7以上,相貌堂堂,年轻时曾在某空军部队当过3年义务兵,退伍后依然很自律,有个雷打不动的生活习惯——每天傍晚会沿着村级路散步1小时。这在农村十分少见,村里人经常笑话他,应该留着力气干农活,而不是拿去“爬公路”。

我进了陈光明的家,第一感觉是敞亮舒适,异常干净整洁。他家简单到房子里没有刮白,客厅除了一台电视、一张餐桌和几张凳子,再也看不到其他杂物。我进门的时候,陈光明正捧着一个不锈钢的盆,大口大口地啃着整只烧鸡,眼睛牢牢盯着电视。

我跟他开玩笑:“伙食不错呀,去敬老院怎么样?天天吃香的喝辣的!”

陈光明把嘴里的鸡肉咽下,说:“不去!”然后继续啃。

我当然知道他不会轻易答应,只是不明白其中的缘由:“你是当过兵的,我们就直话直说,为什么村里的五保户都不愿意去敬老院呢?”

吃完烧鸡,陈光明并没有给出什么新鲜的答案,无非就是说“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不想受约束”。最后还说:“宣传说,敬老院就像自己家。可在家里,想带谁回家睡觉就带谁,在敬老院,他们给我带女朋友去住吗?”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悻悻而回。后来,我把陈光明的情况跟信息员说了,她哈哈大笑,说这太正常了。信息员说,陈光明谈过好多次恋爱,但每段恋情都因女方受不了他的小气而结束。他为人特别吝啬,吃不得半点亏,平时和女友上街,吃根冰棍都只买自己的。村里的男人们喜欢久不久搞点“打平伙(AA聚餐)”,陈光明也从不参加。一次,村里硬化道路完工,村委出资摆了几大桌酒席犒劳出力的村民,大家客气地叫了陈光明,可他以为要出钱,就没参加。第二天得知不用出钱,他气得跑到村委把3个村干部骂了一天。

在村里,陈光明几乎没有朋友,只有那个空荡荡的房子。


3

一天,我正在办公室里忙材料,妇女主任邀请我去她家吃饭,说大家要给我接风洗尘。我本不太想去,但转念一想可以趁此机会和本地村民打交道,便爽快地答应了。

妇女主任的家在江洞屯,是本村一个相对较大的屯,就在村委背后大概五六百米的地方。那天傍晚,我带着工作队员、信息员一起去赴宴,到了才发现,饭桌上除了一碟粉蒸肉,全是狗肉做的菜:两大盆热气腾腾的水煮狗肉、两份狗血肠、两份油包肝,还有一大锅带骨头的黄焖狗肉,一盘素菜都没有。

在这个地方,自古以来就有食狗的习俗,男女老幼都爱吃,说是“狗肉滚三滚,神仙站不稳”,一年四季,大家不分节气时令地吃,渐渐形成了白切、黄焖、水煮、脆皮等五花八门的吃法。

农村人淳朴,这桌不见蔬菜的酒席算是村里待客的最高规格了。村“两委”成员都悉数到齐,再加上一些村民,十五六个人挤得满满当当。

按规矩,谈工作不能喝酒,一旦开始喝酒,就不再提工作上的事。所以在狼吞虎咽了一块带皮的狗肉后,我赶紧说:“我跟民政助理了解过,乡里的敬老院还有好几个床位,我们村的五保户要是申请入住应该能审核通过吧?”

“那种地方,谁会去呢?”有人接话。

“政府投入那么多精力把敬老院搞得那么漂亮、设备那么齐全,还提高五保金补助,怎么会没有人去?是不是我们宣传不到位?”

一个面生的年轻人说,她娘家那边有个老大爷在敬老院住过,刚去没几天,隔壁床的人就死了,老大爷赶紧卷了铺盖回来,说是怕鬼,“自己都快成鬼了,还怕鬼?”

大家端起杯子哈哈大笑,我生气却又不能发作。


日子还是按老样子过,吴文帮仍在村委对面的平房内独居,我俩的卧室遥遥相望,就算在夜里做个伴儿。

那天我上街赶集,看到路边有很多小土狗在售卖——这种狗一般用于看家。看着它们四处张望的小眼神,我想起了吴文帮的小黄狗,于是挑选了一只买下,起名叫“多多”。

回到村委,我就迫不及待地给多多喂食,然后带它到路边的草地上玩耍。不知什么时候,吴文帮站到了我身后,笑眯眯地看着多多,慢慢地伸出手想要抚摸它。多多警惕地钻到我脚下,尾巴却使劲地摇。

“你的小狗多少钱?”吴文帮用壮话问。

我也用壮话流利地答:“100块,在九圩街上买的。”

我把多多抱起来,在它背上不停地抚摸,吴文帮一只手轻轻握住多多的嘴,小狗乖巧顺从,没有挣扎。吴文帮乐呵呵的,言语含糊地说自己的小黄狗买的时候也是这么大,花了200元。说完,他慢慢地挪步到“五保老人之家”的尽头,打开那扇已经掉了漆的木门。

小黄狗窜了出来,在他脚下欢快地转了几圈,然后飞快地跑过来,用鼻子使劲嗅多多的屁股。很快,两条小狗就开始在草地上撒欢、追逐打闹了。

自从有了多多以后,吴文帮就开始有一搭没一塔地跟我聊开了。我们的话题几乎都是从狗开始,又以狗结束。熟络之后,我有意无意地提起乡敬老院,描绘那里的幸福生活,可吴文帮每次的说法都不一样——有时说那里不让养狗;有时说那里没有田地可供劳作;有时说敬老院是城里人待的地方,不合适农村人,“离村子太远,跟村里人说句话都不得”。

总之,他有各种不能入住敬老院的理由。

见主人和我熟络起来,小黄狗也开始亲近我,任由抚摸。有时它来村委跟多多玩,还要留下来蹭饭。吴文帮的日子过得清苦,饭菜里的油水少,小黄狗跟着他经常饿肚子。我每次喂食的时候,小黄狗总是狼吞虎咽地吃完自己的那份,又抢多多的。刚开始我还驱赶一下,后来也不计较了,任由它们抢食。

信息员给小黄狗起名叫“少少”,但没人这样叫它。就像吴文帮,也是有名有姓的人,但村里的人都叫他“五保户”。每次我叫“多多”的时候,小黄狗也会摇着尾巴跑过来,像认定了自己也叫“多多”似的。一个名字竟能管两条狗,我感到无比自豪。

更多的时间,小黄狗都待在吴文帮身边,用舌头舔他干枯的脚面。对一个木讷的五保户来说,很多时候,小黄狗比远亲近邻更亲,也更实在。


4

3个月后的一个正午,太阳十分火辣,我从乡里开会回来,刚下车被热得有点眩晕。我突然瞧见吴文帮正在车尾不远处蹲着,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刀,埋头摆弄着一条龇着牙的狗。

我很震惊,快步走上去问怎么了。吴文帮没有回答我,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狗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吴文帮认真地用小刀在狗耳朵后面戳下去,围着脖子划了一圈,没有血冒出来。我盯着地上的狗,大脑有些恍惚,于是回头问同事:“这是多多?”

同事笑着说:“什么眼神呀?这是五保户的狗。”

死亡真是个奇怪的东西,降临前后,能让狗判若两狗。我居然认不出整天跟我玩耍的小黄狗了。大概人死前和死后,变化也是如此巨大吧。

吴文帮手上的动作依然没停,刀尖小心翼翼地划破黄色的皮毛,从狗脖子处沿着脊柱缓慢地游走下去。同事觉得他这样的操作不对,于是着急地说:“先烧一锅开水给狗褪毛,再找些稻草来烧,这样皮黄黄脆脆的才好吃。”

吴文帮不搭理他,继续按自己的想法做,小黄狗一点点褪去皮毛,渐渐露出白白的脂肪,和下面隐隐约约的暗红色的肌肉。我蹲下来,仔细地看着小黄狗,无意间看见吴文帮的眼里噙满泪水,有些眼泪已经顺着眼角流了出来,被沟壑般的皱纹挡住,没法滑过脸颊。

“怎么死的?”我问。

“小车轧的。”

“赔了多少钱?”同事问。

吴文帮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淡淡地说:“50。”

同事很愤慨,激动地表示他至少要拿回200元的本钱嘛,路过的村民也凑过来看热闹,大家都说“五保户傻到家了”。一个目睹了整件事的村民告诉大家,其实车主早先拿出了300块作赔偿,吴文帮也收钱了,可车主把黄狗提起来,说要拿回去吃,这下吴文帮不乐意了,把狗抢了回来,又把钱还给了车主。

村民们议论纷纷,有的说“车主赔钱了,狗就是人家的了,拿走有什么不对”,有的说“没见过这么笨的,为了点死狗肉,损失了250元,果真二百五”!吴文帮却一直很平静,平静得像是在听大家讨论太平洋那边明天是否下雨。

不一会儿,吴文帮颤颤巍巍地取下了整张黄色的狗皮。他把小刀放在地上,双手在裤子上擦了几下,提起狗皮挂到自己窗前的竹竿上,接受烈日的曝晒。

同事遗憾地说:“带皮的狗肉才好吃,可惜了,糟蹋了。”

村民也附和:“没有皮的狗肉,还不如吃豆腐。”

我小心翼翼地问吴文帮:“能不能不要吃它?”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迟疑了一下,没有说话。然后转身往自己的屋里走去。再出来,他手上多了一把锄头和一个泡沫箱——那是小黄狗平常睡觉的泡沫箱。很多个夜晚,老人睡在床上,小黄狗睡在床底,他们默默地相互陪伴,一人一狗,安静地生活着。

吴文帮放下手里的东西,一手伸到小黄狗的脖子下面,另一只手垫着它的大腿,像抱孩子一样把小黄狗托了起来。失去皮毛的小黄狗像脱去了一身厚重的冬装,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地偎依在泡沫箱里。吴文帮看着恬然的狗,露出了微笑,又快速回到屋里拿出了一件自己平常穿的衣服,小心翼翼地盖在它身上。随后,他把泡沫箱卡在腰间,提着锄头朝屋后的山走去。

“他这是要把狗葬了呀?”看着吴文帮远去的背影,大家都惊了。

在农村,只有那些病死的家畜才会被填埋,葬狗还十分少见。大家又纷纷把目光转移到那张晾晒的狗皮上,猜测它未来的用途。

“做标本?有意思。”同事苦笑着说。

我想,这张狗皮也许会像虎皮那样被制成坐垫,也许像貂皮那样被做成衣物,又或许像收割回来的玉米被挂在房梁上摇摆。无论是哪种,小黄狗都将以另一种方式继续陪伴着主人。


之后的几天,只要我在村委一叫“多多”,对面的吴文帮就会探出头来张望。有时他会看着我和多多发呆,像在回忆什么。

我于心不忍,就去“五保户之家”和吴文帮说说话,劝他再买一条小狗回来作伴。吴文帮却态度坚决地表示再也不养狗了,还说自己之前养过很多只小狗,“都横死了”。

慢慢地,我从信息员口中听到了一些关于吴文帮和狗的往事。

这里的确有很多人吃狗肉,但很少有人会吃自家养的狗。当然,也有一些人馋了就不记得之前的深厚感情——无论哪种情况,为了吃狗肉能把媳妇吃没的是极少数。可偏偏吴文帮就是这极少数之一。

吴文帮年轻的时候有个漂亮的女朋友,两人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那年夏天,吴文帮到准岳父家帮忙收玉米,收工前,准岳父让他提前回去做饭,吴文帮进厨房一看,发现无一肉菜,自己又囊中羞涩,于是就把目光盯向了趴在门口的大黄狗身上。

杀狗作食,吴文帮很拿手,等岳父一家人劳作回来,迎接他们的是一桌香喷喷的狗肉宴。这桌狗肉,准岳父一家人都没有动筷子,只有吴文帮一个人狼吞虎咽。吃完这餐狗肉,吴文帮和女友的婚事也告吹了。

后来,吴文帮一直未婚,这些年他陆续葬了父亲、母亲,去年又送走了弟弟。他渐渐变得不善言谈,就从热闹的村子里搬出来,住进了“五保老人之家”。弟弟留下了一个有点弱智的儿子,是吴文帮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这个侄子出去做点小工勉强糊口,一年到头只回来几次。


没过多久,吴文帮说他打算再养一条小狗。我笑着说“好”,内心却很疼。

让我更意外的是,吴文帮竟主动到村委来找我,一脸严肃地说他要去住乡里的敬老院。

然而,一直到现在,吴文帮入住敬老院的事还是没有动静。也许他只是一时冲动,也许他还在养狗和住敬老院之间纠结。

不管怎样,我都决心不再劝他了。虽然乡敬老院可以为五保户老人提供更便利的生活,但在某些方面,终究是无能为力。

(文中人物皆为化名)

编辑 | 罗诗如 运营 | 梨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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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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