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高绘画札记：一名荷兰农民内心的孤独

Original 六根醉醒客 六根

文 | 苍鹭

种土豆的农民（1884年）

这是一幅让人感觉非常温馨朴素的油画，七个荷兰乡村种土豆的农民站在寂静的田野上，其中右侧稍远处一个农夫双手握着机械在犁地，另一个独轮车推着土豆的农夫正向他走去。

画中央的三个农民都拿着铁锨在挖坑，只有左侧一个身穿褐色长裙的农妇在弯着腰埋土豆。他们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劳作中，谁也没有注意左侧那个送午餐的农妇早已来到他们身边。

送午餐的农妇一手拎着水壶，另一只手挎着篮子。我猜想那只篮子里盛着的是黑麦面包和土豆炖牛肉吧？似乎天上那排饥饿的乌云也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只有远方田野那一抹蓝色始终沉默着早春的风光。

波拉德桦树（1884年）

波拉德桦树看上去像一幅木刻版画，以棕褐和碳黑为基调，桦树冠弯曲着划破寒冷的天空，它们的枝条充满了一种雕塑感。

这些桦树是给春天截去树梢的吗？树干疤痕累累像被遗弃一样，尤其是在荒凉的冬季。现在，这片桦树林中左侧有一个荷兰农妇的背影，她是在拾柴草还是扫落叶，大概桦树上那些矗立的树枝也不清楚。

而右侧的桦树林中，一个牧羊人走在黄昏的羊群里，他应该是在返回远方的村庄。我不知道为什么梵高在这幅画中，只画了一个农妇和一个牧羊人的背影，也许他内心的孤独和那些荷兰农民的孤独是一样的。

雪地里的老塔（1883年）

荷兰南部冬天的一场雪覆盖了远处的村庄，但寒冷的天空仍然在阴霾之中，仿佛另一场雪随时都会再落下来。此刻，雪地里那座老塔是孤单的，只有塔边的一棵桦树注视着它，还有周围那些环绕的篱笆和雪。

现在，当我把视野再推近一些，画中的又一排篱笆将雪地隔开，一些黑色的雀鸟在雪地觅食着草籽。这些雀鸟也许饥饿好几天了，根本没把左侧一架毛驴车和车旁站立的那个农夫放在眼里。

那四棵沉默的树似乎并不关心雪地上发生的事情，它们一直在观望天空里那只飞翔的雀鸟，因为在黑夜和雪落下来之前，四棵桦树想知道这些雀鸟会不会栖息到那座老塔的阁楼上。

缎花（1884年）

这幅静物画的基调由橄榄青、猩红和碳黑组成。一只高细花瓶里那束橄榄青的鲜花，仿佛仍在呐喊夏天盛开的阳光和一场蝉鸣的雨水。背景中的碳黑色在苍郁中沉默着，被一只花盆的花儿占领了。

这些花朵来自荷兰的乡村，带着田野的气息，其中几朵猩红的花朵宛如落日燃烧的火焰。另外一朵硫磺色的是野菊花吗？她虽然处在花盆的中心位置，但她始终卑微地安静着自己的那份孤单。

让我感到不安的是那些盆中碳黑色的叶子，始终沉默在拥挤不堪的空间里，好像在等待身上纹理的河流被时光淹没或埋葬。

纺纱的男人（1884年）

这幅画的色调仍然是梵高这个时期常用的碳黑与棕褐，一座农舍中央坐着一个纺纱的暮年老人。

从视野中你能明显地感觉到农舍的空间很狭小，老人坐在一把木椅子上正对着棕褐色的一扇门，他看上去身材高大双鬓已白，鼻子和脸部的轮廓布满皱纹仿佛雕刻一般。老人端坐在纺车前，一手摇着纺车一手缕着纱线，他神情专注沉浸在他纺纱的技艺中。

此刻，老人对面窗外明亮的风景与他无关，他的儿女们也与他无关。也许他心爱妻子早已离开这个世界了，所以他才旁若无人地安详在一枚落日的孤独里。

沟渠（1884年）

一八八四年的梵高一直被碳黑和棕褐郁结着，因此他在画作中反复使用这两种颜色作基调，这幅意境朴美的沟渠也不例外。

沟渠展现的季节是冬天，远处有栋房子被屋后的两棵柳树遮挡了，右侧还有一排桦树的影子。一条沟渠占据在画中央，渠两边到处都是衰败的枯草，沟渠的冰面上覆盖着一些残雪的痕迹。

残雪写尽了冬季的荒凉，没有夏夜的月光蛙鸣，也没有春天的鸟语花香和秋天绚烂的落叶。只有一排孤独的芦苇，在寒风中抖动着瑟瑟的身子观望赭色的天空，让人感到冬的寒冷在这条沟渠里寂静着无边的一种孤寂。

茅草屋（1884年）

这幅荷兰南部乡村的茅草屋，跟我童年记事时俺家住的茅草屋一样屋顶苫的麦草，经过风吹日晒麦草早已呈碳灰色。

茅草屋那边几棵树冠在粉刷浅赭色的天空，没有一只雀鸟飞翔的影子让我有些失望，因为没有落日晚霞和雀鸟的天空是不完整的。

现在，夜晚还没有到来，茅草屋被一圈篱笆环绕着，篱笆这边的土地空空荡荡。左侧有一棵梧桐树花开了，桐花的颜色在书写一篇童话。

它站在五月的腰部显得有些异类，虽然它孤单的姿势与那些茅草屋显得很不协调，但梧桐树花朵的喇叭代表了一个早已来临的春天。

水壶和木屐（1884年）

不知道为什么我比较喜欢塞尚和梵高的静物画，也许两位印象派大师绘静物时，将他们灵魂的质地融入了进去，所以这些静物才充满一种永恒的坚实感。

这幅水壶和木屐由深棕褐、赭黄和墨黑的背景组成。左侧两个水壶，那只画有图案的水壶口径大而圆，另一只赭黄色的水壶高而细长。和两只水壶紧挨着的是一个墨黑的瓶子和一只浅赭黄色泥陶器皿。

两只木屐下部的赭黄几乎被上部的深棕色全遮盖了，但木屐仍然占据了画的中心位置，这种构思可以反映出在梵高心中，笨拙的木屐应该是荷兰农民一生艰辛生存的象征。

牧羊人和羊群（1884年）

在荷兰南部乡村的原野上，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了，远方天空的乌云像海浪一样压迫着挣扎的晚霞，使整幅画呈现出一种匆忙的调子。此刻，一个牧羊人站在羊群中挥舞着鞭子，他神情看上去有些烦躁，因为羊群不知道就要下雨了。

行走中的羊群有的还在低头吃草，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而左侧的两棵桦树和那边地里的庄稼有些着急，因为风带着雨滴已经打在它们身上。两棵桦树知道牧羊人和羊群返回村庄，还需要走上一段路程。

如果羊群被雨淋湿将会有羊子生病，那将是牧羊人最不愿看到的，因为羊子不仅仅是他生存的来源和保障，也是他牧放生命孤独的一部分。

田野中的老塔（1884年）

我之所以选择梵高这幅画来叙述和描写，是因为这幅画的色彩全部是由深赭、杏黄和猩红的基调构成让我感到很震惊！

对于地里的庄稼我也只能猜测应该是麦子。但时间可以确定是在日落的黄昏，天空的那枚落日又黄又大，悬在遥远的云层上与那座矗立的老塔处于平衡线的位置，衬托着村庄和树木模糊的轮廓。

现在，这片宁静的田野铺开一条小路，一个荷兰乡村农妇身穿长裙从麦田深处走来。在季节被五月收割之前，这个农妇是在观察她的麦子，还是在回忆她少女时代春天的花朵？

这些都与田野上的那座老塔无关，因为黑夜的影子就要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