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路一条（小小说）

老许拖着疲惫的身体，一双残疾的腿，一瘸一拐地走向暗黑的田野。为了心中那一点点的希望，为了远处那一点点像星一样的微弱的亮光，他还是愿意活着，毕竟生命是可贵的，属于人只有一次。古话说：“蚂蚁还贪生呢？”

老许52年生人，虽然三年困难时期正在长身体，吃不饱，饿得脸发青，个子也没有长起来，只有一米五六。但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只要有一个站商店的大集体职业，到月拿几十块钱的工资，生存不愁，找对像也就不困难的，毕竟那个年代的人还是挣扎在生死存亡线上。只要有口饭吃，就能委身于人。

还真有一个相貌平平，身高马大的据说是高中生的姑娘愿意嫁他。人生有许多的不理解，这也就算一个。与其说她是姑娘不如说她更像一个男子汉。个有一米六八吧，高得像打篮球，那年代人个普遍不高。肩宽得像一个结结实实的男人，浑身的肉结实铁板，膀大腰圆。大扁脸，皮肤白皙，鼻子眼睛陷在肉里，有点给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像眼睛的感觉。上帝真是造化弄人啊！要是把她和老许调换一下，倒是再合适不过的。至于文化大革命的高中生，也只不过是个笑话而已。

老许人矮，家穷，除掉有一个不成文的职业，其他一无所有。但是，是吃的商品粮，什么都供应，单这点，就吸引不少乡下人。这个女人肯定是食量大，在农村是吃不饱的。农村做工分，一两毛钱一个工，要钱没钱，要粮食没粮食。嫁到街上，不外是个好办法。是通过什么渠道找到老许的就不知道了。

老许除掉一个简陋的小屋可存身，那就是站商店的职工工资，还有发的票证；肉票哇、糖票哇、布票哇、煤票哇、等等等。她嫁了老许，有饭吃，也就能安生。不像农村，要钱没钱，要票没票。那个年代的人也不是要求吃得有多好，只要求小菜饭，能吃饱。关键每月还发肉糖票。这些在世面上都是极难买到的，犹此珍贵。

日子就这样平静地过着，这女人还为老许生了一个娃。一直到改革开放前夕，所有的集体企业都倒闭了，小镇上的大集体小商店也不例外。就又出现了一批新的没饭吃的小民。老的一批失业人得到了食物，而原来有一口饭吃的所谓职工下岗了，又成了新游民。

没饭吃是留不住人的，农村包产到户了。女人带娃回到了村子里，农村仍然很苦，没有劳动力。慢慢地，这女人又和本村的一个壮劳力好上了。老许知道以后，也叫没有办法。谁叫他又矮又不会种田呢？先天没养好，后天又没得吃，体质还弱。

为了生存，老许半路上学了一个泥瓦匠。每天跟着混点钱，能糊口。这个家就这么散了吗？也不，老许偶尔也去乡下送点小钱去，那是他省下来的。或带点菜下乡去。每每就看到那个壮劳力，原来的生产队长在那里，过得像真的夫妻一样。老许反而没有了位置。坐在锅堂里烧火，看着他们两个打情骂俏，得意得像主人。老许是愤怒的、自卑的、无法的。因为老婆不向着他，时时打击耻笑他，因为他挣不到钱，下岗了，赖以生存的单位倒闭了。再没有了那到月发工资和各种票证的优越性。所以也就没人再尊重他，把他当人看。连势利的，只讲实惠的老婆也是这样。因为势单力薄，人矮体弱，敌不过，只有隐忍。

终于有一次，老许没忍住了，和队长顶了起来，骂了他婊子养的。差点动手的时候，老婆上来了，把老许一下夹进了胳肢窝，在屁股上使劲拍。老许怂了，因为老婆向着外人，老许首先就没有了信心。

老许回到街上，忍气吞声，喝着闷酒。什么时候学会喝酒的？也是郁闷和孤独吧。老许成天不说话，闷闷的。怎么忽然胡思乱想起来，也学着社会上那些狠人，买了一把三角刀別在身上，不时蠢蠢的，想着不合时宜的套路。

这不，这次没打到人，还被别人把腿打折了。老许想死，没勇气。想活，又艰难。盼着东方出太阳，太阳远在山那边。

老许熬到头了么？应该熬到头了。听说现在拿着社保工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