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坳里的寂寞红

丰收时节，最是累人。特别是有山地又缺少男劳力的人家，往往都是妇女儿童全家齐上阵，才能收获算不上丰收的果实。

到麦收时节，孩子们天天都是在睡梦中被大人叫醒，天刚麻麻亮，就迷迷瞪瞪地扶着大人拉的架子车往山上走了，穿过弥漫着薄薄雾气的村庄，沿着一条往东的路翻过山坡，越过沟岭，从微微泛白的晨光直走到红霞满天，才能到达山上的麦子地。还没开始干活就已经人困马乏了，一屁股坐倒，先躺下休息几分钟，再开始吃早餐，开水就着馒头，望着大片的稀稀疏疏的麦子，拧紧了眉头。

山的坡度很大，收麦子一般都是从上往下，半蹲半坐地将又细又疏麦子拔出来，堆成一堆，最后再用绳子捆起来背到山下装上车拉回去。收几亩地的麦子要来来回回地爬山，整个过程非常耗时累人，就连大人们都是做了几天的准备才下决心的，孩子们心中犯愁是很能理解的，天真的年纪，谁不想自由自在地追着闹跳着玩，却生生被大人逼上山来做这苦力。

高中的假期，又来了一回，麦子还是那样稀疏，没有开垦的山坡还是那样干秃秃的，全然没有想象中云浓雾密、苍翠欲滴。一簇簇荆棘和不知名的野草被太阳拷得低下了头，山谷里静悄悄地，偶尔一只飞鸟唧叫着，孤独地掠过，却不曾歇脚。边抱怨边抜麦子：这么点麦子能打多少斤，费这么大的劲，太不合算了。索性站起来缓缓腰，一抬头，竟然发现对面山坳里有一点红，在阳光的照射下亮晶晶的。不顾一切地寻了这红去。原来是山坳里凹进去的阴洼处长出的一株野生灌木，不到一米高，小小的圆圆的绿叶，映衬着一串串水灵灵红灿灿的果子。

这真的是让我惊叹和沉思不已，在这半秃着、裸露着大块肌肤的山上，仅凭着山坳里的一洼阴凉和偶尔积存的雨水，这颗野生灌木忍受了干旱，经历了风雨，耐住了寂寞，不知道生长了多少年才开花结果，在这深深地连放羊娃都不愿光顾的山坳里，明知道它的出场表演只不过是一场寂寞的无人欣赏的独白，却依然守着太阳守着月亮努力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果子不大，却红的出人意料，红的寂寞，红的忧伤，红的高贵。它是那么的简单、那么的纯粹。如果我们像它那样，在艰难困苦的时候，决而不择的时候，去掉欲望去掉浮躁，保持清醒，努力向上，那么生活就会变得简单多了。

多少年过去了，我总是会想起它，想它在逆境中孤独绽放的努力和艰难生长的勇气，时时温暖我的心田，激励我永远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