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的夜晚

乡村的夜晚

今夜，我终于回到了自己家，可以睡个安稳觉。在外打工十多年，除了过年，平时很少回家。偶尔回来，是参加亲人间的喜丧事。回来时间紧紧张张，呆一两天，最多三五天又转身而别。这三五天里，在族里亲人的事上，早上四五点摸黑出门帮忙，一直到晚上十一二点回家。回到家躺到炕上，头一落枕就进入了梦乡，再无法体味乡村夜晚的味道。

今夜，我躺在自己家客厅的床上，关上灯，闭着眼睛没有入睡。房子大，床大。房子安静，周围更安静。大门外村口通往大路的，丁字路口电杆上路灯的光照进客厅里，亮亮的，只要不看书，下床时照进来的光就可以了。

我躺在床上，在安静中傾听着乡村夜晚的声音。我的家属于偏僻的农村，住的离马路远，很少有过往的车辆，偶尔从我家门口路过一辆车，没有任何车辆和人来人往的影响，急驰而过。白天车辆比晚上能多几辆。到了夜晚，村子就特别的静，静的可以听见蚊子在房子飞时叫的嗡嗡声。窗外的墙角，蛐蛐的声音叫的响亮，啾啾，啾啾有节奏。远处传来狗的汪汪声，急急的，重重的，像是发现了什么，还是遇到了危险。总之，叫声听起来很吓人，具有震慑力。不一会，周围的村子，传来了锁吶的吹奏和鞭炮的劈劈叭叭声，还有人的哭声。声音听起来很远，有六七公里的距离。由于没有高层建筑的影响，各种声音传向这一望无际的平原上空时，就传的很远很远，像锁吶，鞭炮，车辆的声音，五六公里以外都可以听见。

乡村的夜晚，天上没有月亮，星星时，夜黑的可以用"伸手不见五指"来形容。我睡不着，下床去门外上了趟厕所。大门外靠我家丁字路口处，电杆上的路灯亮着。听老公说这电杆上的路灯安着摄像头，是照村子里进出的过往者，如有可疑人员，摄像头就可以查出来。"这么个小村子，不是闹市，不是富人区，住的都是些不差上下的庄稼汉人，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了，如有贵重财物，也不会放家里。可疑人员来村子干啥，想偷财物时，都得哭着空手回"。听见老公说，我笑着回了老公几句。

路口处电杆上这个路灯，不管它安没安摄像头，于我，只要它能照亮就行。即使没有路灯的照亮，我也不怕黑。这漆黑的夜，对我农村每个人已习惯了，连小孩晚上十点多了还在路上走动都不害怕。农村里的住户都住的零散，你住在这个巷子，他住在另一个巷子。一个巷子离一个巷子几十米远，小孩有时去奶奶或婶婶家，有时从奶奶家回自己家。一个人走在这秋高漆黑一片的路上，还要路过左右两边的庄稼地。高高的庄稼，伴着风吹庄稼的沙沙声，想想都害怕。可农村的小孩不怕，这种黑夜已见怪不怪，不害怕。

在偏僻的农村，很少有可疑的闲杂人进出。现在，农村已没有了狼的出没。没有这两点的存在，夜黑又能咋样，熟门熟路的，摸黑都可以找见自己的家门。所以，农村的小孩胆大。

我走出家门，抬眼望去，眼前除了这盏路灯外，周围漆黑一片。漆黑中可零星看见忽明忽暗的光亮，有的随着十里以外马路上的车辆一闪而过。还有沟对面四五十里以外，村子里村民家的灯光，老远也可以看的见，星星点点，这说明主人还没有睡，或看电视，或者谝闲传。灯一黑，就说明主人已随夜进入了睡梦中。

风吹着玉米杆的叶子，沙沙沙，声音在这寂静的夜晚，听的清晰。庄稼地里的庄稼，被风吹时，基本上发出的声音不是沙沙沙，就是刷刷刷。这种声音，是庄稼苗被风吹时发出的碰撞声。细高而挺直的它们，被风吹时，如不稳般随风向东倒西歪，你碰我，我撞你，加上庄稼苗的密集，才会有这种声音。

我上完厕所，在漆黑一片的路上站了一会，向周围环视了一圈，风声，玉米叶的沙沙声，蛐蛐啾啾的叫声，还有狗的叫声，特别是远处传来的丧事哀曲锁呐声，劈劈叭叭的鞭炮声，这还有人的悲哭声，听着声音使我的心跟着跌宕起伏，难平静。生命有始有终，我们每个人来到人世时，都是在自己的哭声，家人的喜悦中降临人世。而走时，是在家人的哭声中，用这种悲伤的哀曲，调子吹吹打打着，在亲友的相送，在隆重的仪式中被送走的。虽然这种送别方式既有仪式，又有对逝者的尊重。总让人鼻子酸酸的，为生命的逝去悲伤，为生命的短暂悲伤。

听着这伤感的哀曲，就可以断定，谁家死了人，或亲人过周年。听到这哀曲，让人不由得想到了身边一个个逝去的生命，他们有的还年轻，面对上有老，下有小的责任还未尽完，就撒手归西，这去天堂，本该是年老人的离退规律，却过早的轮到了年轻人身上，想想心里就难受。哎，不听这悲曲，该回屋了。随手我关上大门，转身回到了客厅。躺在床上，远处那锁呐声和鞭炮声，还有亲人的悲泣声，继续在耳中劈劈叭叭的回响着。

乡村的夜晚是漆黑的，寂静的，安全的。乡村的夜晚，不像城里的夜晚那样灯火通明，热闹，深夜马路上还有行人和车辆的过往。乡村的夜很静很凉，只要有任何一丁点的风吹草动声，都听的清清楚楚。在这漆黑的夜晚，睡觉很踏实，只要关好大门，就可以一觉睡到自然醒。这是我在城里很少有的幸福，而这幸福，来自我的老家乡村。

在城里这到处都是人的狭小空间里，处处都是声音，都是人，每个人都如在牢笼中，身心上受着束缚。时时找不到自我宽敞的自由空间。说话得小心翼翼，不然被叫北山狼，或遭白眼。

我喜欢农村老家，更喜欢老家乡村的夜晚，它是我最体贴的怀抱。在它的怀抱中，我才会让疲惫的身心给以安放。

我的老家，连同老家乡村的夜晚，是我不忘的情怀。跟随着它，我才会魂归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