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深处的八条狗和一条狼

岁月深处的8条狗和一条狼

作者：刘生文

与8条狗相遇，是我13岁那年夏天发生的事。

天下了一场透雨，山野里绿旺旺的一片，放眼望去，满眼的绿，一直绿到了天边。

队长派我去红沙梁上的羊圈里剪羊毛，队长说队上的劳动力都去修水渠，实在抽不出一个劳动力了。

我接下了任务，就架着双拐去了红沙梁。

我走了好长一段路，很吃力的爬上一个大坡，就看见了下在红沙梁上的羊房子。这时侯，我毫无目的的仰天长吼一声，我是给自己壮胆，结果就招来了七八条看羊的恶狗。一群狗气势凶凶的朝我狂奔过来，我害怕了，就撕心裂肺的呼喊：救命呀，救命呀！不远处有个牧羊人，朝我望过来，随风扔过一句话：你的命，你自个儿救吧！

狗们逼近了，我吓的坐倒在地上，屁股坐在几个拳头大的圆石头上。噢，我不是用石头练过靶子么，随便扔过去一个石头，就能打下一只麻雀，我还用石头打死过一只兔子呢。我灵机一动，从屁股下拿起两个石头，照着最先扑过来的两条狗左右开弓，结果就砸中了两条狗的鼻子，那两条中了弹的领头狗，吱吱咛咛嗥叫着朝后退去，其它几条狗，见两个头儿负了重伤，就不敢贸然往前扑了。我趁着那个空儿跪在地上，双手捡起石头，迅速的扔出去，又打准了几条狗。狗们稍作休整，向我发起二次进攻，我翻起身，单腿跳着，双手舞动着双拐，口中喊着：来呀，谁敢扑过来，老子叫你有来无回！狗们被气势凶凶的我吓住了，都知趣的夹起尾巴逃跑了。

从此，队上的人都把13岁的我当成了英勇无比的打狗英雄。因为在此之前，没有哪个人一次战胜过七八条恶狗，何况，我还不能算作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大人。

一次队上开会，有人让我讲讲是怎样打退七八条恶狗的？

我说：人的胆子一上了身，就什么都不怕了，别说七八条狗，就是来上十条二十条狗，照样把它打的屁滚尿流，魂飞天外。

有人就说：别看刘生文残了一条腿，他可是个不一般的角色啊！

我14岁的那年冬天，公社派我去南山二道川水利工地看材料。一天下午，我架着双拐下到河底，探寻被夏天的洪水冲毁的工程遗址。

一条毛色灰暗的狼，就那么毫无防备的出现在我的眼前。那条狼蹲在一座小山包上，离我也就一二十米的样子。

我刚看见狼的那一刹那，并没有惊慌失措，我是把那条狼当作一条势单力薄的狗来看待，也就少了一些恐惧，多了一些勇气。

初生牛犊不怕虎，用来形容我当时的心境，就在恰当不过了。

毫无疑问，狼是与人类势不两立的凶残野兽，而人与狼也是两类水火不相容的动物。那个时候的我，还不能算作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男子汉，充其量也就是一个半大孩子，还是一个靠双拐支撑躯体的半大孩子。应该说，一个还没有成年的男人，是不具备和恶狼搏斗的能力。那条灰色的狼，个头并没有多大，看上去也不怎么威猛，也许是一条年岁并不太大的狼，看上去也不是一条多么凶狠的狼，也可能是好几天没有吃到过什么可以充饥的东西了，所以看上去才那么瘦小，那么不堪一击。

那条灰色的狼，就那么一动不动的蹲在离我只有一二十米的一座小山包上，一对灰黄色的眼珠子不住地打量着我，猜度着我这个突然间送上门来的猎物好不好对付。

那只狼双耳直立，耳孔里两丛长毛钢针一样从耳尘上竖出来。蹲在山尖上的灰狼，长长的粉红色舌头从嘴里伸出来，我看见灰狼的舌尖上滴下几滴透明的口水，狼那是饿了的表现。

在与灰狼四目对视的瞬间，我碰到了灰狼眸子里射出的两束冰冷的寒光。它全身向内里抽动了一下，仿佛给自己鼓劲。

那条灰狼的神态是异常的悠闲，就像农人在地里干活干累了，坐在田埂上嘴里吊着一袋烟，稍作休整，那半闭的眼睛，只是为缓解视神经的疲劳而己。

那条灰色的狼，似乎养足了精神，又睁开眼睛，盯着山包下的我，不时的将粉红色的舌头伸出来，又缩回去，它的动作几乎笨拙到了更爱的程度。

狼在高处，我在低处。

狼具备了进攻的优势，我处于还击的劣势。

我就架着双拐，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站着，我的两只带着杀气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山尖上的狼，我在揣摸着狼的心思，思谋着如何给狼狠命的一击。这时侯，我想起外奶生前告诉过我的一句和狼搏斗的话：狼是铜头铁脖子，腰里挨不住一勺子。我顿时有了主意，胆子也上了身。那条灰狼，在我的眼睛里顷刻间变成一条不堪一击的狗。

狼是很聪明的野兽，它耐着性子和架着双拐的我比着耐性，它是想从心理上战胜我，它是想用凶残的兽性压制我这个貌似软弱的猎物。

狼也太小开我了，狼哪里知道，我在一年前，就单枪匹马打败了8只膘肥体壮的恶狗，曲曲一条老狼，难道能抵得住8条恶狗？

狼也是非常机智的动物，它在没有完全搞清对手的能耐时，绝对不会向对手发起攻击。但有一点狼心里明白，它和我都是突然之间出现的，狼不知道我这个对手是什么来头，是牧人，还是猎人？要是牧人，它就不必过于担心，要是猎人，它就得多长一个心眼，那就必须谨慎行事，否则，会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

就那样，我和那条来历不明的狼，僵持了足足有半个多小时，狼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开。从这个意义上来讲，那条灰狼，还算是明智的，和我硬拼，不见得有多少胜算。

岁月深深，往事如昨，发于笔端，以餐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