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僧的善行

我静静地站在平静的湖岸边，清凉的湖边夹带远方的气息拂进我的心中。我望着天边最后一缕夕阳，静静地思索，思牵着过去。一段过去的往事显现在眼前，让我的心沉浸在回忆之中。

那是一个秋天，阳光明媚，祖父带着我沿着崎岖的山路爬了一会儿山，来到小丘间一处僻静禅房，那里的环境非常优雅，祖父就敲门去拜访一位老僧。老僧开门迎接我俩，老僧亲手为祖父泡上杯绿茶，让劳累的客人喝上一杯清茶以解疲劳；我站在老僧的旁边，我感觉到这名老僧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吸引力，他的慈眉善目让我觉得他特别和蔼可亲。

老僧与祖父谈论着一些事情，这些是关于生活与美德的言话，我站在旁边听着无聊——一点也听不懂，我就朝着窗外看看，打发一下忧郁的心情。窗外一片宁静。有一种低矮的植物特别惹人喜爱，那一丛丛白色的小花在枝头上绽放，晶莹剔透、清新亮泽，给周围的翠绿色渲染上一丝活力；清风吹拂，白色的枝条在摇曳，飘来了一丝淡淡的香味，沁人心脾。再看看绿色的植物，看看绮丽的云彩，看看动人的鲜花，听听清风吹拂的声音，听听绿叶间鸟儿欢快的鸣叫声，我的心感到一种来自大自然的亲切感，内心变得无比舒畅。

就在这时，我发现一个人正在爬着山路朝这边走来，他的脸色非常凝重，脚步也特别沉重，他已疲惫不堪，走起路来一瘸一拐，边走边朝着我们这里张望。他是谁呢？他也像祖父一样来拜访老僧的吗？这在我幼稚的心灵上划上了一个疑问！他走走停停，脸上笼罩着犹豫带来的阴郁的气息，小鸟的欢鸣声与清风的吹拂声都不能给他的心头上带来欢乐，灿烂的阳光也不能驱走他的心头上的黑暗。

那个人走到禅房门口，朝着后面望了望，一条崎岖的狭窄山道向下延伸。他站在门口想了一会，就低着头走进了禅房，意想不到的是他竟然双膝跪在地上，脸朝着老僧忏悔着自己的罪行，他用颤抖的言语说： “心地善良的圣僧，救救我吧！我不辞辛苦是为了寻求内心上的安慰来了。我的罪恶已淹没了我的头顶，这罪恶使我日日夜夜睡不着安眠觉。”

　　老僧听了他的话，想了一想，计上心头，便用亲切的话语回答道：

“亲爱的客人，不要有这样的想法，我的罪恶也淹没了我的头顶。”

那人依然跪在地上说：“圣贤的僧人！我是一名盗贼、土匪，无恶不作，专门去干一些为非作歹、打家劫舍而无法无天的坏事。您怎么会和我一样呢？”

老僧用和蔼的微笑说道： “亲爱的客人，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你想错了，大错特错！其实我和你一样，也是盗贼、土匪，专门去干一些为非作歹、打家劫舍而无法无天的坏事。来！站起来吧，到这里来喝杯清茶！”

老僧说完，便帮他泡了一杯清茶，清茶散发出淡淡的香味。那个人不为所动，依然跪在那里，脸上充满不解的疑云，说：

“您说什么？德高望重的老先生！我曾经为此而杀过人，手上沾满了鲜血，有个鬼魂经常在我耳边呐喊，让我的内心变得烦躁不安，让我睡不上安心觉。”

老僧站在那里，用慈祥的眼光望着他，用亲切的声音说：“亲爱的客人，我曾经也是一个杀人犯，手上沾满了人类的鲜血，无数的阳魂在我耳边叫冤。”

那个人听了老僧的话，心中充满疑云，便又问：“德高望重的圣僧，我干过无数的坏事，罪恶滔天。而您的宽广胸怀与圣洁的修养，怎好与我等量齐观呢？”　

老僧马上回答：“人从一生下来就处在罪恶中，如果你早知道我的罪恶，那么，你就不会再提你的罪过了。”

这时那名客人立即站起身来，呆呆地站在那里，思索着老僧说的话，然后久久地凝视着慈眉善目的老僧。那名客人，依然站在那里像庙里的石像一样一动不动，两眼间充满惊愕神情。过了很久，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脸色不再那样阴沉，他从桌子上拿了一杯绿茶，一饮而尽，然后闭上双眼，过了一会，睁开双眼，瞧着那名慈祥的老僧，心里似乎明白了老僧所说的真理。但是他没有吐露半个字，悄然离开了禅房，似乎不曾发生似的。

至于我的祖父，他一直坐在那里看着这件事的发生，沉默是金，他一直沉默到这件事的结束。旁观者清，但现在我的祖父心中充满疑惑，想问个明白。于是祖父望了望那慈祥的老僧，愁眉不展地问道：“德高望重的圣僧，你的行为跟你心里想的是一样的干净圣洁，可是你何苦要说自己恶贯满盈呢？难道你没发现这个人并不相信你所说的这些苦口婆心的话，心里充满疑惑而去了吗？”

老僧心平气和地回答道： “是啊，亲爱的朋友，你判断得完全正确，他并不相信我的言谈，但是我的这些言谈让他的内心产生了真正的忏悔，这如同你来到我这里饮茶，安静的气息让茶更香。但在平时，我喜欢独自饮茶，饮茶的功效看来越来越差，很显然我所追求的真实并不在茶水之中，而在于我的内心，茶味唤醒了我心中的真实。因此，我应该对你说，我的言语会唤醒他心中的真实，他满心欣慰地离去了。”

老僧说完这些话，我就朝着窗外望了一望，那个人正在往山下走去，他欢快地唱着欢乐的歌曲，白色的花朵在快乐地摇曳，整个山谷回荡着他那充满快乐、慰藉的歌声。

在这最后一缕阳光中，我看到了自己的微不足道的自己。这夕阳如一面镜子，从中我可以看到我梦寐以求的就是从中辨认出自己。

魏国锋

2021.08.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