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草根母亲父亲

文/马文芳

2020年到来的前几个月，我失去了最敬最爱的父亲。母亲常常以泪洗面，曾经的满头青丝，短短的几月时间，就全白了，也脱落了许多，一下老了好几岁。

在周围人的眼里，我母亲是一个不讨人喜欢的人。主要原因是她嘴上从来都不饶人，哪怕是她的孩子、老伴或是父母，因此，她的衰相也就被大家漠视了！

　　母亲经常给我和我哥讲她的过去：在她三岁的时候，因生活所迫我的外婆扔下她，嫁与别人为妻。从此她就与我的祖祖（曾祖母）——母亲的后奶奶两人一起生活，这个祖祖从来没生养过，她虽然很爱孙女，但不懂得怎样去照顾孩子。听说，很早以前，我外婆生了个儿子，那时候是计公分吃饭，外婆为家里挣公分，把儿子留在家里让我祖祖照顾，祖祖生怕孩子吃不饱，煮了一锅玉米糊糊全给娃儿喂，外婆回来说“娃儿今天还乖，肯定吃够了，没见哭”，可一看娃儿肚子涨得鼓鼓的——被撑死了，早就没了气息。我的母亲还算幸运，她活下来了。可她不知道，以后有那么多不幸等着她。

外婆离开这个家后，外爷也不管母亲，母亲便与祖祖相依为命，祖孙俩生活更紧张，几乎靠挖折耳根、捡菌子、挖根、吃苦麻菜、橡子凉粉、芙指甲，野苎麻根活下来。有一次吃菌子中毒了，祖孙俩差点丢了命！却还要帮着外爷与后外婆家做事，母亲主要是放牛，放牛的时候就是母亲最快乐的时光，尽管那个时候附近还有狼和豹子之类的猛兽出没。而一旦回家，无论晚或早都得挨打！母亲没上过几天学，因与班里一个男生吵架，赌气不读了，她说自己的学历是“半本书”。

母亲与父亲常常吵架，因此同时得罪了我的那些姑姑与叔叔。吵架的原因多数都是因为家里没钱，或者庄稼不好，还有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在他们年轻那年代都不流行外出务工，家庭里唯一的收入就是几亩薄地。因为当时我外爷是书记，为了避嫌，分给母亲的地都是别人剩的。

记忆中，他们每年冬天从来就没有休息过，不是去耙木叶，就是捡柴。捡柴都去＇阴扁里＇＇后弯里＇这两个地方，路途很远，一天不在家吃喝，从天麻麻亮起床也拣不了三回柴，直到存够一年所需要的柴禾。过了年，他们又开始干地里的活儿，那个时候没有机器，我家的地里土巴团又硬又大，一个挨着一个，一天也干不了多少活……

那年，我家的运气最差。父亲去给幺爷爷家修房子，帮了三四天忙，别人见他脸上特别黄，就问他“你怎么了，一脸＇杏＇黄”？爸顿时四肢无力，后来查出是得了胆肝炎病。母亲顶着天要塌下的压力四处求医问药，慢慢治好了父亲的病。真是祸不单行，没过几个月，父亲用药给牛搽“虱子”，把我家唯一的耕地牛毒死了。这两件事几乎压垮这个家，本以为这应该过上平静的日子了！那时，母亲觉得我哥哥一个人太孤单，以后养家的担子很重，有个亲姊妹也可以帮衬些，于是麻着胆子怀上了我那从未见过的姐姐。已经足月的时候，却被“计划生育”强行给打掉了。母亲再次遭到沉重打击。

为了补贴家用，父亲出门三次都遭到不幸。

第一次去光头山做木工活，他心灵手巧在家里做了木笼床背去，老板也不给工资，白白给人做了一年的活儿。母亲埋怨他骂他，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第二次与我几个亲戚一起到铁矿山上做工。一年倒是挣了几千元钱回家，可是他却险些丧了命，回来一直没敢给母亲说。还是一同去做工的亲戚讲出来的，说他同矿石一起从搅拌机里被绞出来了！后来传到了母亲的耳里，于是母亲说“你不要出门了，我们就种庄稼，反正儿子再一年就苍（溪）师（范）毕业了”，母亲的话里是满满的心疼，她的善良从来在嘴上表达出来！父亲理解母亲，也疼母亲，更想解家里的愁啊！“娃儿读书没钱啊！也不好借，亲人朋友都借通了的，再也不好意思开口；我们再苦一年，儿子把书读出来，以后就不出门了。”

于是父亲第三次出门了。不想，铁矿山上洞子里发生了事故，这次父亲没能躲过，腰杆被矿石砸断了。这个矿山是黑矿，老板没家也没钱，父亲的伤没有得到很好的治疗，落下了半身瘫痪。母亲承担起照顾父亲的全部责任，多少次她偷偷一边哭，埋怨命运不公，上天无眼！在照顾父亲的十三年时间里，她从未嫌弃过父亲，与他谈天说地，知寒问暖…...正因为如此，父亲才有勇气和力量，忍受剧烈疼痛顽强地活着，从瘫在床上一动不动，到后来生活自理，还能照顾孙子，除了父亲坚强毅力，更多的是母亲悉心的照料，尽管没能更多地延续父亲的生命，那种爱和亲情深深地种在我们的心里。

愿命运多舛的母亲晚年安康！愿天堂的父亲安息！

注：图片来源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