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温柔的女老师，你现在还好吗？

昨夜梦到小学语文老师了。

我在一个陌生的学校里乱转，依稀听别人说，她现在在这所学校任教。于是，我到办公室打听，问这里有位女老师，叫杨XX的吗？麻烦帮我联系一下她。

没有人帮我。

我没有放弃，辗转问了好几个人，只是想要到她的电话号码。

当然并没有成功。

醒来，我颇觉诧异。我和这位老师已经十几年没有联系了，为何会突然梦到她？还在梦里如此焦急地找寻她？

杨老师是我小学三年级到五年级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我们是她师范毕业带的第一届学生，她给我们的感觉更多像是大姐姐。

我们那个小村庄闭塞得很，教育资源也相对落后。在杨老师来之前，我们学校的教师队伍主要是由中老年男性组成，只有一位中年女教师——并不是很得我们这些小孩子的欢心。并且当时还没有不能体罚学生的规定，若是孩子调皮被老师打了，家长还要叫好的，当着老师的面，推搡着孩子说：“打得好！我收拾不了你，自然有人能收拾你！”转身对着老师赔笑：“我家孩子就这样，皮得很！麻烦老师多费心，他不听话您就打——皮糙肉厚得很！”

文雅点的老师一般会用教鞭打学生，说：“把手伸出来。”然后一下一下给你来上几棍子。脾气暴躁点的直接上拳脚，真真的拳打脚踢。我们五年级的数学老师，一个中年男人，打起人来特狠。一次，他打班上一个成绩落后的女生，只一巴掌，就把那女生打得披头散发，束发的皮筋都不知道飞哪里去了，看得我们瑟瑟发抖。但当时不管是我们，还是家长，或者是老师，都没有意识到这样的做法有什么不对。

而杨老师是这粗暴的教师队伍里的一支清流。

她很温柔，从来不打我们，连生气都很少。

记忆中的杨老师是这样的：皮肤很白，整天扎一束马尾，喜欢穿针织料子。她并不是很漂亮，可是落落大方。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她的一双手，肤白而丰腴，宛如凝脂。我那时经常看着她的手出神，对比着自己一双黑爪子，艳羡得很。我经常幻想，自己长大了是不是也能拥有这样一双手？

杨老师不像其他老师会区别对待学生。我的同桌是一个成绩不怎么好的女生，杨老师特地把她调来跟我坐，说让我帮助她。在数学老师眼里，她就是那种拖全班后腿的人，差不多天天都得骂她。五年级的某天下午语文课，课上一半，同桌突然很突兀地站了起来，喊了一声“报告”，吓到我了。杨老师问她怎么了，她说她要回家。我当时很诧异，出了什么事吗？她怎么都没和我说呢？杨老师问她原因，她只是摇头，说要回家。杨老师就把她带出去了。过了大概十分钟吧，她们俩又一起回来了，然后接着上课。同桌也没再提回家的事。

课下，我盘问同桌去干嘛了，同桌坚持不告诉我。更令人生气的是，她和另外几个女生在厕所叽叽咕咕说话，我一进去，她们就散了。我敏感地意识到，她们一定在谈上课时的事，可能是我同桌的秘密，只是这个秘密她们不愿意和我分享。

直到后来某天晚上，我和妈妈一起洗脚，妈妈对我说，你也大了，有些事情我要给你说一下，我看你们班好几个女孩子可能都已经来例假了，你应该也快了……妈妈在给我说如果我第一次来例假她不在身边的话，我该怎么做。而我却在想着我可能已经知道了，那天下午属于杨老师和我同桌的那个秘密。我同桌那种胆小的女孩子，在那天之后，渐渐变得爱笑了。

数学老师后来抱怨说，为什么全班的语文成绩都提高了，而数学成绩却那么烂？就连那个数学一塌糊涂、只考几分的男生语文也及格了。我想，这就是杨老师独特的魔力吧。而我对于文学的热爱，对于写作的激情，多半也源自于杨老师对我的影响。她那个时候总是夸我作文写得好，还鼓励我参加一些征文比赛。

除了给我们上语文课，杨老师还兼顾着教我们唱歌。在杨老师来之前，我们是没有音乐课的，因为学校没有音乐老师。杨老师来了后，我们终于不用再对着音乐课本发呆，她教我们唱《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螺号》《种太阳》……如果不是杨老师，这些歌对我们来说，可能就是音乐课本上的无意义的汉字和符号，被岁月的风吹散在童年的天空，一点痕迹都不留。

小学毕业后，我和杨老师还保持联系。我曾给她写过一封信，她也给我回了信，用普通的格子纸写的，两页纸，我把它珍藏在日记本里。初一时，我还拉着堂哥去探望过杨老师，她热情地接待了我们，给我们找了很多学习英语的资料书。

后来，她结婚了；怀孕了；生小孩了。

再后来她工作调动，离开了我们那所小学。

算来我们有十二年没见了。

最初那几年，我还试图打听过杨老师的消息，想着某一天去看望她；可是渐渐地，求学、工作，我离家越来越远，身不由己；再后来，我就慢慢忘了去看望她的想法。

以后的求学路上，我又碰到很多温暖过我、对我产生影响的老师。但毕业以来，我很少能梦到他们。我不是个矫情的人，我清楚地知道，离别才是我们生命的常态。

可是早上睁开眼睛那一瞬间，我突然有点想念杨老师，我想去看望她，问问她现在过得怎么样，还记不记得她带的第一届学生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