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藏在时光里的父爱

公众号：如期而至的岁月

我很少写关于老爸的文章，每次落笔时都想不到有什么可以让我去写的事，回忆很零散。

自我有记忆的时候起，每年与爸爸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即使待在一起，也没有什么话可以说，他比较内敛，我也懒得没话找话。

我和姐姐不一样，我不是一个喜欢撒娇的小孩，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所以很久之前我就觉得爸爸喜欢姐姐多一点，他去哪、做什么都会带着姐姐，或者是姐姐会缠着他，而我很少会，更多的时候是自己玩自己的。

这几年越发觉得他个头小了，肩膀有佝偻之势，这跟我想象中的父亲有很大的偏差，我认为父亲就应该是一个高高大大的形象。也许曾经他也高大过，比如很多年前，在我很小的时候，没有人带我，他去地里施肥的时候，一箩筐挑肥料，另一箩筐挑着我，走到半路，绳子断了，我和肥料一起滚进沟里。那时候他是高大的吧，始终是意气风发的模样，可不知不觉间就被岁月染白了青丝，磨平了棱角。

姐姐大我四岁，在她背着书包上学时，我还在田沟里和蚂蚁一起玩耍，那是只能与自然为伴的一段很寂寞的时光，天知道我有多渴望上学，只见过泥巴路的我，有多想看看校门前的水泥路，我曾无数次脑补过那样一个场景。

终于，在六岁那年的夏天，某一个上午，姐姐把我喊到衣柜前，站在板凳上，踮着脚将手伸到橱柜的最高一格，拿出一个文具盒，文具盒套在一个薄膜袋里，还有两支铅笔，她告诉我是爸爸藏在那里，要送给我的。朦胧中只记得文具盒大约是天蓝色的，铝制的，上下两层，反面是九九乘法表。人生中的第一只小书包，是大红色的，两个口袋，上面是两个卡通小人，一个顶着西瓜皮，一个在吃西瓜。那时候我并不知道这只书包会让我在以后很多个日日夜夜里抓耳挠腮的想念，终是一点痕迹都没留下，除了脑子里那一点零星的模糊片段，和爸爸有关。

在我看来，爸爸身上最可贵的品质是说话算话，他答应我的事一定会做到。不像妈妈只会撒谎，在我失望以后，还摆出一副“我就随便说说，你也信？”的态度。三年级时，市场上出现了一种新型文具盒，大的文具盒套着一个小的文具盒，班里很多同学都有。于是，某天在爸爸上街购买农肥时，我向他提出了这个要求，他仔细又耐心地让我给他描述具体长什么样子，就差没拍胸脯保证了。

可当我期待了一下午，兴冲冲地放学归来时，爸爸正在打谷场上捆稻子，满头大汗，问起文具盒，他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忘了，没买。”如果我妈这样跟我说，我也就信了，但话是从老爸嘴里出来的，我不死心地翻箱倒柜地找，认定了他是要给我一个惊喜，最终确认的确是没买，索性一屁股坐在走廊上哭起来，爸爸说上街要办的事情太多，实在是忘了，等下次一定给我买。我觉得我被欺骗了，死活不答应，后来是叔叔上街办事，爸爸托他给我带回来，这件事才算平息，带回来的那只文具盒款式没错，但外形真的贼丑。

高三的时候，学业压力大，每天中午都会午睡一会，那会儿爸爸在县城的工地上做活，待在家里的时间比以往多了很多。我午睡时，他心疼我定闹钟会睡不好，每日都信誓旦旦地保证：“你去睡，老爸给你看着时间。”庆幸的是我一次也没信过他的鬼话，每天醒来都会发现他睡得比我还香，打着呼噜。甚至于高二会考时，他又让我不要定闹钟，我总觉得会考是个大事，想必不会耽误，真的放心去睡了，结果醒来时，发现被反锁在家里，他和村子上几个人去排挡喝酒了，忘记了家里还有个我，风风火火地把我送到考点，我差点没进去考场。

靠谱这块，结合事实来说，爸爸还差点。

爸爸身上有很多我不太喜欢的东西，但基因真的很神奇，我不偏不倚地继承了他所有的坏毛病，性格急躁，脾气上来了，九头牛也拉不回去，我妈常常会说：“你这性格，跟你爸简直一个人。”

但其实我并不想像他。

他不会像别人家的爸爸那样亲昵地称呼女儿，也不会像电视剧里的爸爸那样把女儿当作自己的小情人，偶尔兴致好，扑到他身上，他还会让我躲开。他自己是一个含蓄且不怎么会表达感情的人，而我也是，打电话除了吃饭喝水，就是天冷加衣，彼此都很难生出话题。

其实，像他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这辈子我走到哪里，都能记住我从哪里来，这个世界上曾有一个男人那样深刻地爱过我，将自己的脾气秉性复制给了我，与血液一并流动的，是那些隐藏在时光中却没有说出口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