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期盼

奶奶病危下葬的时候，正是农历春节初八，大年刚过，也算是奶奶过了最后一个年。

作为长孙，我一直对奶奶说，等以后挣了钱，好好让您享享福。这一个承诺在2016年正月初，成了奶奶永久的期盼。

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奶奶觉得胃不舒服，在孩子们的陪同下上医院检查，医生说需要动手术，考虑到奶奶年龄大了，她自己也不愿意再动刀了。最后在全家人思想激烈斗争下，医生动了手术，切掉了奶奶三分之一的胃。动手术之前，家人对奶奶说，这只是一个小手术，很快就会出来。奶奶出来了，她觉得这不是一个小手术，觉得自己的孩子们骗了她。手术动了，从此奶奶的胃口减少了。

就这样，病情看似好转了，可是噩梦却来了。做完手术之后的那段时间里，病魔却没闲着，它正悄悄地向肝脏转移。日子一天天过去，奶奶却一天天消瘦下去。

再回家看奶奶的时候，奶奶已经渐渐瘦下去，面上的皱纹越发多了起来，像极了干瘪的豆角，尽管这样，但奶奶的眼睛有神，心里什么都清楚。

每次给奶奶说，等我以后挣钱了，给您买这个东西，再买那个东西，奶奶都只是笑一笑，说：“我等着呢啊”，也许在她心里有句话就知足了。

奶奶受了罪，但还是心怀期盼，那期盼是来自心底里的那一份挂念。

自2015年8月奶奶检查出来有胃癌后，我们全家人都食不安寝。我们一直跟奶奶说，你的病没事，多休息，能正常吃饭就会好。奶奶也知道，正常吃饭就好。

由于胃癌又扩散到肝脏上，医生说，可能这个年都过不了。

她虽然不知道自己得的病，但是她心里知道，这一次的病可能不保证化险为夷。在峰峰住院的那段时间里，每次输液，她都会说，别输液了，回家吧，浪费那个钱干嘛。

孩子们却跟她讲：“输输液就好了，你的病情就是不怎么吃饭，心里别有什么负担，等吃开饭了，也就能回家了。”虽然在她面前翘首企盼，信心满满，但每次一转头都忍不住落得一脸泪水。

“千万不能吃硬食，只能喝流食。”医生嘱咐说。每次奶奶吃饭，都喝滚烫滚烫的米粥，刚开始米粒还能吃得下，慢慢后来，只能喝一点上面的米沁；刚开始稍微温一点也能吃得下，慢慢后来，即使滚烫的米粥，喝下去也会反胃上来，出一身冷汗。每次总能想起来奶奶喝粥的样子，吸管喝一口滚烫的米沁，然后再嘴里稍稍蠕动一下，最后下咽下去，不一会，就会满头汗珠。不知道怎么的，那场景一闭上眼睛，就会出现在眼前，挥之不去。

终于住院一个星期后，奶奶回家了，姑姑跟爸爸商量着，还是把娘送回老家吧。此刻奶奶胃里往上翻的有点红色，家人们都不敢往下想。

孩子们都在外面上班工作，很少会回老家，老家冷清，村子里往外走的人很多，去年过年的时候，孩子们一直劝她在外面过年，最起码有暖气，不会受冷的苦。奶奶不听，执意要回老家过年。她觉得村子里比外面热闹，邻里之间还会经常走动。老家就是她的根。别的地方她住不惯。

终于回到了老家，这一次回老家，却以后再也不出去了。

故乡的月，永远定格在大年初八，那遥远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