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散文」腊月杀年猪


「乡土散文」腊月杀年猪

冬天的黄土高原

黄土高原进入腊月,山寒水瘦,苍凉悠远。树干苍老干枯,树枝如刀似剑,在寒风中呜呜作响。窑洞前老榆树下拴着一头大青骡子,门口卧着一只晒太阳的黄狗,几只鸡在粪堆上刨食,村头向阳处扎了一堆老汉,每人手里拿着一根长杆烟锅子,一边吸着老旱烟,一边粗声大气地闲聊。突然一声咳嗽惊飞了杨树上的麻雀,飞向苍茫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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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雪覆盖的世界

小寒已过,大寒来临。一股股寒流袭来,一夜夜冷风不止,一场场雪花飘然而至,某一天一大早,推开门一看,萧索的大地银装素裹,变得白皙而丰腴。雪后冷阳穿透层层铅云,将光线直射到雪地上,反射出一阵阵耀眼的光晕。人们慢悠悠地扫开雪路,挑着水桶去河沟里担水,崎岖的小路上,开始了冬日雪后的第一声问候“明天天杀猪了,一定要来啊!”说话的人充满喜悦,听话的人心存感激。这人一句温暖心窝的话语,成为一条轰动全村的好消息传遍了乡亲们的耳朵,准备杀猪的这一家甚至要通知邻村的亲戚,要好的朋友,来参加这一盛事。是啊!这是辛苦了一年积攒下的幸福,大家都在盼望这一美好时刻。村子很小,人口不多,在一个村子里,不是本家,就是亲家,抬头不见低头见,杀猪是大事,也是喜事,自然全村都来帮忙,杀猪饭是一定少不了的。节令已到,势不可挡,春种夏锄,秋收冬藏,什么时节干什么事情,山里人除了种地,放羊、养猪,就是起粪、送肥、炒锅、推碾子、磨面,不再会务营别的,难得冬日清闲,一年辛苦盼着“小寒大寒,杀猪过年”,这一天终于还是盼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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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土高原的窑洞

第二天晨曦微露,袅袅炊烟随即升起,形成了一层青色的薄雾,笼罩了整个村子。窑洞前的空地上传来一阵又一阵猪的哀嚎,撕声裂肺的呼声在山村里此起彼伏,惊得满村的狗叫个不停,崖畔上几只鸡到处乱飞。被杀的猪不比人傻,知道自己大限已到,在做最后的挣扎。“走,看杀猪去!“孩子们一窝蜂地涌向杀猪现场,年轻后生早已走进猪圈,揪耳朵的揪耳朵,拉尾巴的拉尾巴,说时迟,那时快,人们七手八脚已经将猪放倒在门扇板上。杀猪汉来了,来的正是时候,来的从容不迫,来的不惊不慌,但颇有气势,彰显威风,只见他衣袖上油晃晃的,左手提着铁钩子、铁刮,右手非常有气场地拿着一把明晃晃的杀猪刀。肥猪此时已经被五花大绑,就连长长的嘴巴也被细铁丝缠了几圈,这还不够,几个年轻后生每人手抓一条猪腿,使出吃奶劲牢牢地扼住,此时的猪已经逐渐安静下来,不能嚎叫,不再挣扎,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两只小眼睛滴溜溜转,流露出一丝丝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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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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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猪

院子里土灶上已经烧开海海漫漫一大锅水,咕噜咕嘟正翻滚着,在寒冷的清晨散发出一阵阵水雾。杀猪汉在一块磨刀石上认真地磨着杀猪刀,不时地用左手大拇指在闪闪发光的刀刃上试验刀子是否锋利。村子里的狗似乎也闻到了血腥味,纷纷赶来看热闹和舔猪血。“闪开——闪开“,粗壮的杀猪汉一边吆喝着,一边挽起了袖子,围观的婆姨、女子不忍心看这血腥的场面,悄悄地退出了现场,只剩下一帮男人和胆大的男孩仍在围观。杀猪汉左腿顶住猪的背部,左手反扣猪的嘴巴,右手将衔在嘴里的杀猪刀迅速取下,朝猪的颈部朝向心脏的方向一刀猛地刺了进去,只听得“扑哧”一声,一股鲜血喷涌而出,随着盆里的猪血慢慢流满,猪的嚎叫声逐渐由长变短,由强变弱,最后无声无息,抖动了几下身子,彻底地瘫软下来,几条狗争先恐后地添着喷散在地上的猪血。大家稍微休息一会儿,喘着粗气,抽着旱烟,等待着褪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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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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腿毛

“死猪不怕开水烫”,接下来众人将大肥猪抬到一个大锅里,把早已烧开的沸水淋在猪身上,人们七手八脚拔猪毛,待毛裉尽后黑猪变得白白胖胖,这回大肥猪总算洗了平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热水澡。杀猪汉用刀在猪蹄子上割一个小口,用一根一米长的钢筋插进猪身体的各个部位,然后插上一根麻杆,用嘴对着麻杆吹气,于是有人抡起擀面杖狠狠捶打,让气体均匀游散到猪的全身,一会儿猪通体发涨,变得鼓鼓涨涨,吹起来的猪身上野毛暴露无遗,杀猪汉用刀刮尽所有的猪毛。随即用椽子支起一个简易的三脚架,众人将猪后腿用一根粗绳子拴上,头朝下倒挂起来,杀猪汉熟练地从耳根处割下猪头,然后围绕猪脖子旋一圈,割下二十斤左右的“槽头肉”,杀猪当天吃“槽头肉”,这是多少年来的乡俗,婆姨们做饭早就等不及槽头肉了,割下的“槽头肉”立即被人拿去厨房,几个麻利的婆姨切肉的切肉,烧火的烧火,剥葱的剥葱,欢快地忙绿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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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膛

华北猪为特有的“黑猪”,这种猪性情温和,四肢短小,肉质细腻,生长和繁殖以及抗病能力都很强。我小的时候,在生产队时期,每家每户都养猪,等到猪长大后卖到公社食品站,农户用卖猪的钱贴补家用。那时候养猪不像现在这样完全圈养,饲料管够吃。那时养猪基本上都是白天放养,晚上圈养。因为粮食紧缺,人们没有多余的粮食喂猪,但猪还是要养的,为了让猪吃饱,生产队就派人专门放猪,让猪啃吃青草增膘。每天天刚亮,家家户户都把猪赶到生产队位于后沟河岸上的大猪圈,由放猪的统一赶到野外让猪满山野寻食。包产到户之后,家家户户养猪,大人们到地里劳动也会捎带打猪草,孩子们放学归来也要打猪草。打回来的猪草切碎后搅拌在猪食中,猪由于在野外放养,尽吃些天然野菜、野果,肉质细密而且味道纯正,谁家过年宰杀一头,熬猪肉的香味会弥漫整个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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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卸八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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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割猪肉

接下来,杀猪汉以肚脐为标准参照线开膛破肚,非常精确地从尾部、腹部、胸膛拿尖刀划开,机警的孩子已经迫不及待了,他们的心思不在分割猪肉那里,也不在吃猪肉上,他们是寻思着猪尿泡呢!只见杀猪汉麻利地从肥腻的猪肚子里割出猪尿泡,满脸堆笑地一打手扔在地上,冲着孩子们笑着说:“把它吹起来,这是你们的气球。”孩子们就一拥而上,抓起那个又腥又粘的猪尿泡,争先恐后挤净尿液,在黄土地上来回搓揉,待到不再腥粘,逐渐变大之后,找来麻杆管插在猪尿泡口处,也像刚才大人们吹猪一样凸起眼珠子,鼓起腮帮子,瞪圆眼珠子,使出吃奶劲将猪尿泡吹得圆溜溜的,再用麻绳拴着,时而当足球踢,时而当排球拍,时而当气球飘,一群孩子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欢乐的笑声回荡在山谷,那是属于我童年美好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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憨实的猪头

杀猪汉嘴里叼着锋利的刀子,依次将猪的心、肝、肺、脾、腰子、腰窝油取出来装在盆里,随后再取下肚子、肠子另外放一盆,等候由主人自行处理。然后再从猪的脊背处开刀,没等将猪分成两半,有的人就用手指插入猪背,查看猪膘的厚度,静乐人俗称几指膘,以此判断猪肉的肥瘦。到了这一步,杀猪汉虽然大功告成,但还是丝毫不敢怠慢,继续操刀剔骨砍肉,将整头肥猪大卸八块,从尾部依次称分为:坐墩、后腿、五花、里脊、前腿等。肉分割好后就等着吃饭了,婆姨们早就准备好山药蛋、粉条、豆腐,以及熬好的槽头肉。莜面窝窝也推好了,只等上锅蒸了。“槽头肉”按说不算猪身上的好肉,“槽头肉”瘦肉很少,显得肥腻。但那时农村人除了过年很少吃肉,猪吃的是杂食,没有任何饲料添加剂,货真价实,味道纯正。熬“槽头肉”很有讲究,先将“槽头肉”切成不大不小、不薄不厚均匀的一大盆肉片,在大锅中倒上纯正的胡麻油,待到油烧得滚烫之后,将猪肉倒入锅中不停地翻炒,一大锅猪肉爆炒,锅里滋滋直响,满屋子都是肉香,逼出猪油后,猪肉变得不再肥厚,再加入八角、花椒、辣椒、桂皮、大葱、大蒜、生姜等调料再一次翻炒入味,最后加水大火熬猪肉。一个小时后,等到锅里肉汤逐渐变少变稠,猪肉也就熟了,此时肉香四溢,引得人们垂涎欲滴,但此时还不能下筷子,只好一个劲儿地往肚子里咽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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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观的蒸莜面

令人盼望已久的时刻终于到了,每人一碗大烩菜,外加满满一勺熬猪肉,夹上刚出笼热气腾腾的莜面窝窝,那个味道没得说。年长的围坐在炕上,年轻人坐在地上,孩子们早就端起饭碗跑到院子里去了,一边吃一边喂着小狗。酒是必不可少的,正宗的当地高粱白,清香醇厚,大人们喝着酒,分享着丰收的喜悦。议论着今年的收成,憧憬着来年的希望,谈笑风生,其乐融融。一些人总以能喝酒为荣耀,在吃杀猪饭时,一时兴起,逞起了喝酒英雄,往往喝得酩酊大醉。是啊!一年醉一次又何妨,浓香的猪肉炖粉条加刚烈威猛的高粱白,足以抚慰他们一年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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诱人的大烩菜

因为杀猪饭有地方特色,更充溢着深厚的乡土情结,每每想起心里便充满了无限温馨。“小寒杀羊,大寒杀猪”,这一句谚语在黄土地上流传了几千年,我又如何能把它忘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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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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