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拉伯海慢慢老去

很容易就发现了科钦轻松浪漫基调上的古老与厚重。老城不大，可大街上到处流淌着异域风情，有很多葡式、英式、西班牙式的古老建筑个欧式教堂。其中以葡式风格的建筑居多——科钦曾是葡萄牙的殖民地。老城的大多数别墅并不对外开放，只能隔着栅栏或低墙欣赏，也有部分别墅开放成酒店或餐馆，也已是镇上最有代表性的建筑系列。尽管不知道每一栋老建筑里面曾发生的故事，但从老建筑旁走过，会有种沧桑感扑面而来，仿佛走进了科钦的记忆深处。

科钦的阳光明媚，老城在阳光的照射下光影分明，如梦如幻。我差点以为科钦的阳光是经过了阿拉伯海海水的过滤，恍然有着海涛的蔚蓝和海风的清爽，散发着那种让游人愿意在此慢慢老去的光线。

面临阿拉伯海的科钦老城，就像充满回忆的老人，守护在北纬10度的狭长半岛之畔，中国人来过，留下了郑和的足迹与中国渔夫捕鱼的方法；葡萄牙人来过，留下了蓝白黄红相间的色彩建筑。喀拉拉邦的艺术气息在这里传承，才有了古典舞剧卡塔卡利的魔幻世界。《美国国家地理》杂志先后将科钦评为“全球十大乐土”和“一生必游的五十地之一”。

正逢旅游淡季时节，背着大包走进老城时并未引起太多人注意，敲开一两家有旅馆字样的门，有的主人度假去了，有的讲正值歇业期。拐了两三条巷子，空气中海的味道熏得人越感疲惫，遇见坐在屋前喝咖啡看报纸的老先生，就问哪里可以找得到住宿的地方。老先生收好报纸，说：我家就是homestay。

homestay是像居家环境一样的家庭旅馆。老先生叫詹姆斯，他叫来女儿丽娜，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孩，带我走进临街的房间，格纹窗帘和木格窗户让我顿时欢喜，这就是我最爱的北欧简约风。

旅馆老板詹姆斯则很喜欢讲他的家庭史，他的父亲曾是当地报社记者，而他早年曾去国外毒死我，家里更保持着西方生活习惯，可印度人骨子里的热情却是西方教育改变不了的，对人永远温文尔雅的笑容和彬彬有礼的问候，他的三个儿女继承了父亲的传统，小女儿丽娜管理着旅馆事务，使旅馆充满温暖的味道……

印度对男女两性的定位很明确，女人就是等着嫁人，生儿育女伺候好丈夫家人，少数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女性会抛头露面工作，但在公司或政要做到高层就是凤毛麟角。被父亲允许帮工的丽娜很珍惜工。工作机会，我问她将来想做什么，她想了会儿竟答不上来……也许是命运早已被规划，梦想或未来之类的字眼就会显得特别奢侈，以至于从来没有认真地去想过。

老城民风淳朴友善，生活安宁平静。在老城呆上几天，游人很容易就与城里居民变成熟人、朋友，时时会有人停下脚步礼貌地打招呼。皇后街口的单身父子，守着既是网吧又售杂货的小店，不足十平方的地方却是生活的全部，生意清淡，两父子更多的时候是坐在门外的小凳上看过往的行人，遇到客人时脸上绽放的是纯真的笑容。

阿拉伯海也满足了我所有对于大海的幻想。

每天散步去海边，穿过长长无人的街巷，泛黄的墙角透着劣质的白底，破旧的窗户怕是在经不起几次海风的狂袭。看起来落败了，可随意走进一处宅子，宽阔简净的庭院和古朴优雅的家具卷起无数典雅致远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这样的心情走到海边时，巨浪拍击礁石、风卷起云涌，或壮丽或璀璨或阴郁的日落近在眼前，波光万千的海面，如一帘银幕，为我一个人上演着阿拉伯神话。那些在一千零一夜中发生的故事，就在这块幕布上诡异地展开，深入梦间，直到清明。

恍惚间，我竟然觉得自己正在阿拉伯海慢慢老去，500年的时光“嗖”地一下消逝在平行宇宙，所有美丽的事物终有一天会消失。我站在这里，突然间觉得应该忘掉历史，让过去的自己留在这里，而现在的我可以勇敢前行了。

（摘自贺泽劲《印度改变一生的旅行》，节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