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之北（长篇小说连载十二）

尽管如此，可当俞倩看到林英子频繁地出入于邢乡长的房间时，心里总有着一种莫名的、说不出的嫉妒与恨意，但她却没有足够的理由去制止邢乡长……因为她知道那一切的一切全都是因为工作的需要！她努力地克制着自己激动的情绪，在林英子和全乡的干部面前尽量装得若无其事。但她却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感情，对邢乡长的那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深深的依恋和相思，常常不自觉地、深深地、不间断地折磨着她，让她不时地产生一种不顾一切的念头和打算……

自从那天的那件事情在林英子眼前“曝光”后，邢乡长再也没有到俞倩的房子里来过，即使有时在大院里碰见了，邢乡长也是一副不冷不热的面孔，这令她非常地失望、伤心。她认为，不就是让一个小姑娘看见了吗？这有什么呀？在城里这样的事情早都不再是新闻了，有什么稀奇的，说不定林英子早就见怪不怪了呢！怕她说出去？这更是不可能的事！她一个女娃娃敢这么红嘴白牙地嚼舌头根子吗？想必借她几个胆子她也不敢吧！何况现在你邢乡长不是已经把她给“拴”起来了吗？……

俞倩整天在痛苦中猜测着邢乡长的心思，用心监视着林英子的一举一动，但她却无论如何也看不出任何的端倪。时间一长，便连她自己也觉得无聊起来。终于有一天，俞倩实在是无法容忍他们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的一切了，她果断地将孩子送到了在川区乡里的婆婆家中，毅然开始下队了。对于她的这一举动，乡上的干部们还是或多或少地有些议论。唐明曾在俞倩所包村的村长面前说：“这下好了，只要俞倩来你们村下乡，以后乡长也会经常光顾的，有什么问题和需要汇报的就容易多了，不过可千万别怠慢了俞主任…… ”。说着话的他还阴阳怪调地笑了几声。对于唐明没有遮拦的“胡言乱语”，人大主席曾经当面批评过，但他总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气得主席放下狠话：“你就等着瞧吧！以后会有你的好果子吃……”。

邢乡长知道俞倩是在和自己赌气，但他在这件事上却没再过多地说俞倩什么，他觉得俞倩这几年在乡上也确实被他给宠坏了。五年多的时间，俞倩下队的日子屈指可数，以前乡上只有她一个女的也就算了，没人说什么的。但现在不一样了，林英子来了以后的表现干部们都看得很清楚，他们是会互相做比较的。何况作为乡妇联主任，俞倩更应该经常下乡走走。不然她将如何发动和带动广大妇女姐妹脱贫致富奔小康呢？后来看到俞倩在下乡入户后，提出的几项关于村级几年来长期遗留下的一些问题如何解决的合理化建议后，更加坚定了让俞倩真真正正地去乡里锻炼的决心。他想，按照现在的这种趋势发展的话，用不了几年，他一定会把俞倩扶持到领导岗位上的。但自从俞倩和别的乡干部们一同早出晚归地下队后，他看见她的机会就越来越少了，怕有别的不必要的麻烦又发生，他也注意在晚上时不去她的房间里。这样过了不长的时间，他便有些忍受不了了，他决定在适当的时候去俞倩包的村上看一看，也好缓和一下近期他和俞倩之间心照不宣的别扭。

在金秋十月的一个下午，他有机会自己驾车来到了俞倩包的黄湾村。看到乡长大人亲自驾车来村里视察工作，黄湾村的村长周长顺可高兴的嘴都合不拢了。他在最短的时间内通知了村委会班子所有成员，在文书得玉家向邢乡长汇报工作之后，周村长留邢乡长吃便饭。等满桌子的酒肉摆好后，邢乡长始终还都没有见到俞倩的影子，心中很是有些着急，他故意装作很随意的样子问周长顺：“周村长，乡上包村的干部没有下来吗？”。

“下来着呢，俞主任天天都下来。你看我这一忙乎就给忘了，她下午在妇联主任家搞调研呢，我这就派人去叫她”。周长顺急急忙忙地边向乡长解释边向外走去。

听到周长顺说俞倩在妇联主任家“调研”，邢乡长差点笑出声来，但他却拚命忍住了，他转身向正在端菜端肉的得玉说：“别忙，等人来齐了再上”。

“嗯”得玉答应着，但却没有停止手头的工作。

一会儿，门口就传来了叽叽喳喳的说笑声，邢乡长知道一定是俞倩来了。但他还是忍不住从得玉家的玻璃窗子向院门口看去：周村长正站在大门口殷情地招呼着俞倩和计生专干小牛：“快请，快请！”。

俞倩穿一身牛仔服，头发盘在脑后，显得很干练的样子。她一进门就大着嗓门喊开了：

“哟，周村长，今天不对呀，好像是来了什么贵客吧？这满院子可都是香喷喷的呀！……”。

周村长一边讪笑着一边应道：“那自然，那自然，俞主任不就是我们村的贵客吗？快请进屋。”。

说着，他就掀起了门帘，俞倩便一步跨了进去。

“哎哟！”正站在门后往外看的邢乡长没来得及躲避，和迎面进来的俞倩碰了个满怀。俞倩夸张地大叫了一声，屋里屋外的人都大笑了起来。

摸着被俞倩撞上的那只胳膊，邢乡长关心地问：“撞疼了吗？”。

俞倩不经意地撇了一眼邢乡长，说：“我可没什么，千万别把大乡长给撞疼了，那样我可担当不起呀！”。说完她又狠狠地“剜”了一眼邢乡长，邢乡长只装着没有看见。他大步走到饭桌前：“来，来，来，我们赶紧开饭吧，我可是饿坏了。”说着便拿起了一只鸡大腿塞进了嘴里。

众人依次落座，村上的老支书、村长、文书和黄湾社的社长作陪，他们不停地给邢乡长、俞倩和小牛劝酒夹菜。邢乡长借口开车．只是象征性地喝了一杯酒，就只顾低头吃肉了。村上领导见酒桌上没有达到预想的热闹效果，他们就开始攻击小牛了。小牛这下可就惨了，他不停地应着村官们的“关’, 不一会儿，便歪在沙发上不省人事了。倒是俞倩用小拳赢了他们好多酒。见俞倩也有了醉意，邢乡长便起身告辞。他摇了摇小牛的肩膀：“小牛，醒醒，快醒醒，我们回乡上…… ”。可小牛只哼了一声后就又不动了，看他的样子，好像醉得不轻呢。得玉说：“算了吧，邢乡长。就让小牛今晚住我这儿，反正明天他还得下来嘛！”。

“可不是嘛，那就让他住下吧。”老支书也附和着说。虽然俞倩喝的酒也不少，但村上的干部们却都没有流露出留下她的意思，因为俞主任下乡是从来不在农家留宿的，他们几个人在半夜里送她返乡的次数已不算少了。但令村干部们想不到的是，出门时俞倩却说她今晚不想回乡上去，她要去村妇联主任家“核表”……

邢乡长知道俞倩是在故意将他的军，但当着村上那么多的干部的面，他也不好说什么，只是阴沉着脸什么话也没说就向停车的地方走去。看到邢乡长那一下子变得铁青的脸，周村长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

山村里的夜似乎黑得更重些，当邢乡长气极败坏地开着那辆老掉牙的吉普车爬上得玉家门前的那条慢坡时，在微弱的车灯下，他看见周长顺和俞倩正站在路边。他本想快速超过他们，却看见周长顺在拚命地向他招手，看样子像是有什么事似的，他只好停下了车。

车刚一停稳，周长顺就拉开了前面的车门，一把将俞倩推上了车，并迅速关好了车门。邢乡长奇怪地看着周长顺，周长顺赶快跑到邢乡长这边，他边从口袋里往外掏烟，边向邢乡长解释说：“俞主任今晚要回乡上去给女儿挂电话的，她刚才喝了点酒，一时给忘了，邢乡长您就给顺路捎回去吧！”。 邢乡长斜睨了一眼俞倩，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忍不住骂了一句：‘神经病！"。

周长顺以为乡长在骂他呢，就又用手做揖说：“请乡长大人多多包涵，多多包涵！”。

邢乡长“嗵”一声关好车窗，车便沿着盘山小路飞驰而去。望着逐渐远去的吉普车背影，周长顺嘿嘿地笑着向得玉家走去。

漆黑的夜幕里传来他不成调的秦腔吼声：“耳听得樵楼上起了更点．田玉川坐小舟好不为难……”。他陶醉在自己的戏景中，脚步迈得特别地快，他刚才还没吃好呢，得玉家的饭桌上还有一只全鸡在等着他呢！（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