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跃林：不要被“标准答案”搞坏了脑子

【姚跃林专栏】

不要被“标准答案”搞坏了脑子——校园故事传真

作者|姚跃林（厦门大学附属实验中学校长，中学语文高级教师，语文特级教师）

2007年6月19日夜我第一次到厦门，也是第一次到福建。20日下午我乘船到漳州港，傍晚乘车到附中工地。而今年进入初中的学生大多数是2007年出生的。所以，开学前我就想会不会有哪位同学恰好是6月20日生的？我要在开学典礼上送1本我自己的新著《让教育更加尊重生命》给他（她）做纪念。那一天他（她）来到人间，我来到附中（当时叫寨山）。一核查，9班的皓宁同学这天出生。2019年9月2日第一天上课，晨会上我第一次见到皓宁，她一头黄发让我愣了一下。但我没有问，至今也没问，我确信她是个天生的“黄毛”丫头。

那一刻，我脑子里闪过这之前不久网传的一个故事。据报道，2019年8月下旬，高中毕业的晓文（化名）在母亲的陪同下前往厦门市工商旅游学校就读，可到学校报名的时候，学校的工作人员见晓文头发卷曲，告诉晓文母女学校明文规定不允许学生烫发，并要求晓文将头发拉直才予以入学。晓文的母亲告诉学校的工作人员，女儿的头发自幼就是卷曲的，并不是烫过的。但学校的工作人员却要求晓文母女出具相关证明，这可难坏了晓文母女。为了女儿能够成功上学，母女俩走遍了各个医院，但所有医院均表示像这种证明头发是天生自然卷的证明开不了。无奈之下的母女俩找到了记者帮忙。最终在厦门市美发美容化妆品协会的帮助下，帮晓文出具了相关证明。

看到这则报道，我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老师们的脑子被“标准答案”搞坏了。他只相信写在纸上的“标准答案”，连标点符号都不能改。

这又让我想暑假期间发生的一件事。

2019年8月23日临近中午时分，一对父女来到我的办公室向我反映一件事。女孩是今年（2019年）的高中毕业生，已经被大学录取。他们说了半天我终于明白事情的原委。就是为了一张团组织关系证明书。按要求，这纸证明书不能放在档案里一同寄达高校（我不知道为什么不可以），需要单独密封交由学生带到大学。高考成绩发布后，6月26日学生返校参加填报志愿指导会，班主任将组织关系一一发给了学生，但这女孩那天没来。后来又约定拿录取通知书那天一块儿来取。我现在记不清是女孩儿没来还是班主任有事儿，总之又没能拿到。女孩儿父亲调外地工作，她毕业后也常住外地，来一趟不容易。放假期间，班主任也不可能天天在学校等。然后再约，但双方都太罗嗦，主要信息不明确。22日晚，父女来到开发区，就再也联系不上班主任。后来了解，班主任第二天要考驾照，头晚休息得早，早早关机了。第二天给班主任打电话，班主任不接（也许正准备考试），用教务处电话打，居然打通了，然后双方可能态度都不太友好，班主任气得将孩子的家长从班级群里移出去了。最后就是家长来投诉了。

家长给我看了他们交流的微信，我说你们之间其实还是误会，根本用不着发什么微信，就打电话商量清楚就行，不就是说清楚时间地点吗。您说昨天来，可是从零点到24点都是昨天。你们傍晚到，老师下午就走了。我也经常遇到这样的家长，他会在晚上10点给我打电话，开口就问：“校长您在学校吗？”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自己晚上10点居然呆在家里就是罪过。其实，家长不就是各色人等吗？我问他们父女现在拿到没有，他说拿到了。一位新高三上课的老师从监控中心拿来钥匙打开门，将放在班主任办公桌上的证明书拿给了他们。就这样简单。我说拿到就行了，你们还有什么要求。女孩父亲说，这老师也太不负责任了，“谴责”了一通。我说我会批评老师的，他太不细致了。他们又列举了班主任另一“罪状”后在我的安慰下离开了。在到食堂吃饭的路上我碰到了那位帮她拿到证明的老师，我说你刚才做了件好事啊。那位老师说，您也知道了。我说是的，我又说您别对某老师（那位班主任）说我知道这件事。就这么点儿事，还跑到校长室投诉，同事知道了还能不生气？

但我必须要说，我们被“标准答案”搞坏了脑子。在约好的时间内学生未到而自己临时又有事，完全可以请同事代劳（后来正是如此），甚至直接交给保安让学生自取。如果是我，我一定会快递给她。我完全不理解为什么要搞到这么复杂，最终搞到大家都不愉快。

另一“罪状”我相信绝非捏造，也是脑子被“标准答案”搞坏的另一佐证。高考前两天的上午，班主任从教务处拿到了准考证，转身就发给了学生。这女孩儿交给了家长，家长就带走了。过了一个中午，年段又要求班主任保管准考证，防止到时学生忘带耽误时间。这女孩儿的准考证被家长带走了一时拿不回来，班主任斩钉截铁地说“你必须1个小时内”拿来。毫无疑问，“1个小时内”坐飞机也来不及。然后班主任就开始了“批评”，学生和家长就觉得老师出尔反尔，找麻烦。不排除班主任认为其准考证就放在宿舍，她偷懒不去拿，但何至于要“1个小时内”呢？真的拿不来也不过是责任自负而已。但我相信有个别老师就是这样说一不二脑子不拐弯的皇上。但我不相信说清楚了老师还拐不过弯来，脑子不会“坏”到这种程度。这女孩儿是艺考生，高考前很长一段时间不在学校，这也许是沟通不畅的原因之一。

学校里被“标准答案”搞坏脑子的人不在少数，但学校之外何尝不是如此！

几年前看到的一则报道至今难忘。《收获》杂志社副编审、中国现当代文学博士叶开说，他的女儿曾遇到这样一个问题，“三国里谁最有智慧？”刚看完《三国演义》彩图本的女儿，写下答案“孔明和庞统”。叶开看了很开心，觉得“孩子是真看明白了”，但老师却给了一个大红叉，因为标准答案是 “诸葛亮”，写“孔明”算错。

我的中小学的阶段主要处在文革中，当时的作业和考试题目比较简单，没现在这么多的花样儿。初中以前不曾做过选择题，没见过标准化试卷，更没见过所谓的脑筋急转弯之类的题。都是主观题，答案有一定的灵活性和包容性，有一点发表己见的余地。只要写了，多少能得点分。因此自我感觉脑子还算正常。然而，某一天，看到某知名大学的知名教授在演讲中说，没有学过微积分不能算人（他可能是开玩笑），我大吃一惊，因为我没有学过微积分。我想，我不能算人也就罢了，但愿那些学过微积分的人别被“标准答案”搞成了“傻子”！

2019-10-05

姚跃林校长简介：

姚跃林，中学语文高级教师，语文特级教师。2007年9月到漳州招商局开发区，参与创办厦大附中。在《光明日报》《中国教育报》《中国青年报》《福建日报》《人民教育》《福建教育》《教师月刊》《德育报》《教育时报》《安徽教育》《辽宁教育》《云南教育》《教育家》《当代教育家》《中小学校长》等20余种报刊上发表文章200余篇，出版专著《让教育带着温度落地》（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7年1月第一版）、《安静做真实的教育》（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7年6月第一版）、《让教育更加尊重生命》（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9年5月第一版）、《教育无非服务》（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20年6月第一版），主编《家庭教育热点疑难答问》（安徽文艺出版社，2003年9月第一版），编著《研究性学习课题研究指南》（安徽大学出版社，2002年7月第一版）等。曾荣获上海铁路局“十佳青年教师”、上海铁路局“优秀青年知识分子”、全国优秀教师、漳州市五一劳动奖章、漳州市劳动模范等称号。2017年12月，被招商局集团授予“有突出贡献的高层次管理人才栋梁奖”，被漳州开发区先后授予开发区建设“金鼎奖章”和开发区建设“功勋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