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中考经历

1987年6月我初中即将毕业,在人生的十字路口,第一次面临选择,还是颇费周折。

当然,第一选择肯定是考铁饭碗的中专中师。那时的中师中专,考上了就是跃出农(龙)门,从此不再像父母一样背天晒热、面朝黄土背朝天了,这是对当时的贫苦农家子弟的极度诱惑。所以当我们初三开始入学时,一下子班上就多了十几二十名复读生,那些复读生,光是读初三,有的读两年,有的读三年,最长的好像读了四年,可见当时考中师中专的难度。

初一初二时,我在班上都是名列前茅,初三第一次考试,就把我考懵了。我和班上成绩最好的华杰(现在重庆工商大学担任宣传部长)、黄红军(后考入内江师专物理系)、陈伟(具体读的什么大学不太记得了)蒋丽几个应届生,在复读的十多名往届生中,成绩一比,居然都垫底。

我一下丧失了信心,看来要想端上铁饭碗,不补个一年两年初三,应届就想考上,确实比登天还难。好朋友华杰和我同桌,也看到了压力,我们商量联手应对,他文科好,语言表达能力强,可数学一直较差;我的化学刚开始没怎么上道,于是我们开诚布公,相互弥补。我们两还有个巧合,要中考前,我给他说:“管他的,再苦几天,中考过后我就该过生了!”那时过生,不外乎是过生的当天,母亲把平时拿到集市上换油盐钱的鸡蛋煮一个,算是生日的慰劳!华杰也高兴的说:“我还是!”结果我们一论,都是71年农历5月16,你说巧不巧!

2017年7月,初中毕业30年,我和华杰(右)母校合影。




我们还虚心的向补习的老大哥请教,尤其是张玉彬,他是85年初中毕业,学习一直优秀,86年中考听说就考上了,面试时遭刷下来了,今年又和我们这些小屁孩一起冲刺,肯定内心是看不起我们几个应届生的。我看过他的上课情况,尤其是数理化,老师讲的时候,他基本都是埋着头自己研究自己的。我和华杰曾问过他书上的数学题,他很不屑一顾,觉得这题也太小儿科了嘛!趁他课间外出休息的时候,我悄悄的翻了一下他的学习笔记本,哇,厚厚的一本,全是深难度的习题,辅助线一般都好几条。怪不得,人家全在研究难题怪题,怎么会把课本上那几道放在眼里?和我们补习的这一年,他又考上了中专,只是后来招生政策要卡岁数,年满十八岁就一律不招,又把他卡下去了。十年寒窗头悬梁、锥刺股的艰辛,当时可想而知,对他的打击是多么大呀!但天无绝人之路,如今他早已当上了老板,开起了奔驰,事业有成!前几年我都还笑他,幸亏当年中专没收他,不然说不定就和我们一样,如今还在温饱线上挣扎呢!班上还有个复读的理科怪才蒋国全,数理化基本满分,就是语文太差,他人很谦和,我们时常向他请教;华杰和复读的蒋朝兵关系很好,属于哥们那类,但他不算拔尖,刚开始学化学时,我就百思不得其解,为啥他一眼就能看出这两类物质发不发生化学反应,应该生成什么!最初学化学时,那几个化学反应式我和华杰都是死记硬背的,朝兵很热心,就常给我们几个初学化学者讲方法(后来学了酸碱盐的知识后,才恍然大悟,原来发生化学反应是有规律的);而他的哥哥蒋朝青,居然也和我们同班,应该是那一二十个复读生中资历最老的一个,也是和张玉彬、蒋国全一样,天天钻研难题、怪题、偏题才提得起精神的高手,当时要考政治,我们当时想考一下他,就从政治书上找了几个问题,他也懒得回答,直接就说在书上××页,可见当年这批学长的功力!

当年儒雅帅气的学霸张玉彬,虽然连续两年考上中专而命运捉弄了他,但凭着聪明与刻苦,如今也家庭幸福、事业有成

由于我们几个应届生的持之以恒和踏实认真的钻劲,越到毕业时,与那些学长的差距越小。我们班初二曾换了三个数学老师,先是邓少安老师,后又请了个代课的施亮老师,最后没法了班主任吴家禄老师本身教初三初二的物理,看到我们班造孽,才主动把我们班的数学接过来上完,全班总体基础极差。后来听当时教数学的袁德忠老师说:“早就晓得这一级的学生两极分化严重,不看到你几个苗子,我才不得来接你们这个班呢!”袁老师和吴家禄老师(可惜吴老师在我们读初三时调到平泉高中了)是当年高中读了考的师范,那级别可不是后几级初中考师范的学生可比的。他知识丰富,讲课生动,深入浅出,尤其是吹牛,听得你耳朵立起。我曾记得一次周末补课,下午半天是补数学,袁老师看大家比较疲倦,就开始跟大家讲点好笑的,结果一说开,一下午神吹海侃,不管是张玉彬等平时埋头苦研的,还是平时尖屁股、一点都坐不住的,大家都伸颈、侧目,时而神情凝重,时而颔首微笑,大家都心无旁骛,专心听袁老师海侃。由于是周末,上课的铃声老师自己掌握,结果直到室外昏黑,一个同学猛然小声说“糟了,天都快黑了!”,大家才猛然醒悟,一下午居然大家连解手都没去一下!虽然耽误了一下午时间,但袁老师的讲话能力让所有同学折服,怪不得后来他到乡镇当书记、到市发改局当纪检组长!

中考前,要填报志愿了,当时有几种填报法,中专、中师、中专中师兼报普高,我当时是一门心思想选有饭碗的,但中专的分数历年都比中师高,虽然我那时腼腆、内向,今天来看,确实不适合做靠嘴巴吃饭的老师,我的同学钟文、毛二、跃良、光文等,嘴巴那可是有一套!但当时的初衷就是管他三七二十一,目的就是端铁饭碗。那时的农村,家里有一个人在城里当工人,是很让全村人羡慕的事,我也很向往当工人,但中专分数比中师高,看复读的学长都入不了围,我也就知难而退了;华杰、黄红军等几个同学都兼报了普高,我的家庭挺困难的,父亲也不赞成我读高中。当时也有小道消息,害怕下一年取消复读,为了稳妥起见,万一考不上中师,考个高中应该小菜一碟,至少还有书读,于是我也报了中师兼报高中的志愿。内心深处,还是想即使第一年没冲上,来年再复读,如果政策允许,我也准备像学长们一样,不上中师中专誓不罢休!考虑到当时对往届生有年龄要求,我当时5月份已满16岁,如果复读的话,只有一年的机会,怎么也得多预备一年嘛!那个年代也没有身份证,全凭自己第一年毕业生登记表的年龄,于是,我本身是1971年的,为了给自己留个充足的冲刺中师中专的复读时间,干脆将自己的年龄改小了一岁。如今,要想早点退休的时候,又懊悔那个时候为啥不把年龄改大一岁!参加工作后,中间我也试图把自己的年龄改回去,但木已成舟,改不回去了!因为前几年教育系统也对教师的年龄做过全面的清理,不依身份证,也不依你填报的,一律以你初、高中毕业生登记表为准,我也看了我的毕业生登记表的复印件,自己填的,后悔也没有用!那就坚持吧。

当时的中考,平泉区的学生统一到平泉参加考试。说实话,除了偶尔去周边亲戚走人户,我根本没出过平泉的范围,更别说在外住了。所以,第一次离家,又和那么多人一起,住在平泉供销社旅馆。第一晚上,我是努力想休息好,争取第二天有个好的状态,但越急越睡不着,辗转反侧,越睡反而越清醒。听着周边的同学鼾声此起彼伏,我心想:“完了,今晚睡不着,明天怎么上考场?”关系到我的前途命运,内心那个焦急,可想而知!要到天快亮了,我才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下。第一科考语文,本身我的语文还不错,加上试题总体难度不大,考了下来,头晚上失眠居然没啥影响;第二天晚上,我从同学那里,匀了两颗据说是可以治失眠的药服了,比头天好多了。

最煎熬的要数最后一科考英语了。当时考中师中专的,只考5科——语文、数学、政治、物理、化学,兼报了普高的才要多考一科英语。在华杰他们几个的撺掇下,我也报了普高。因为我们村周边也有几个例子,好几个读了高中都没考上大学,那个时候考大学可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花费又高,父亲肯定不会要我读高中。虽然报了,但我的心思还是在冲中师中专上。英语科的考场上,我才是倍感煎熬。16岁的年纪,突然开始严肃的思考自己的人生了!

在众多学科中,我的英语一直是强项。当然,初一刚接触英语时,我也一脸茫然,教我们的是年青漂亮的李菊老师,她待人和蔼,很关心我。我记得一次吃午饭时,那时的食堂,学生自己带米到学校蒸饭,食堂也不卖菜。我那天忘了带筷子,端了饭盒出来后,李老师的家就在食堂门口几步远。我怯生生的问李老师借双筷子,李老师很热情,拿了筷子,又把刚炒好的菜赶了一些给我。在我的心里,很是感激李老师,暗暗发誓要学好英语!无奈李老师教的一落口,我又记不住读什么了,只得悄悄的在下面标注汉字,可能初学英语的都有这一招。从上一级降班(那个时候降班很常见,现在不允许了)的干雪英、甘红光、文学菊等是李老师的贴心豆瓣,天天就负责教全班同学诵读,我好羡慕呀,你看人家读得好流畅!直到后来学了音标,我才恍然大悟,原来跟拼读汉字是一回事。于是我认真学习、识记,就是冬天寒冬腊月在油菜地里扯草,我都边读边扯。音标掌握牢靠了,这一下再也不用老师课堂上教单词了。我每天上学或放学,边走边记单词,有时同路上学放学的钟文、毛二、黄红军等,怕他们笑我假洋盘,我又想出一招,在出门时,手上写几个单词,路上既不耽误与同学吹牛,还能记几个单词。就这样,老师今天上到10课,我的单词至少都记到12课了;另外再认真记好语法笔记,我觉得比起语文、数学这些千变万化的难题,英语好学多了。初一初二的英语,我都是在这样认真学习中过来的,到初二结束时,班上那个时候能认真学英语的真的就10个人都不到。初三虽然来了一二十个高手,但绝大部分是奔着考中师中专的,所以基本不学英语,上课他们不是研究数理化,就是趁着这科不考,和大部分不学的同学小声的谈笑、吹牛,再或是闭目休息养神,养精蓄锐,下节课又战。所以,我的英语霸主的地位基本无法撼动。但初三学着学着,知道了端铁饭碗的中师中专不考这科,只有高中才考,我又不想读高中,心里真是很不是滋味——自己喜欢英语,而且基础又那么牢靠,如今花时间学了又没用,我很长一段时间都很惆怅!要是考中师中专也考英语该多好呀!我凭这科的优势,绝对要领先好多人。但我无法改变现实,所以初三后期,我基本只在李老师上英语课的时候才学习,课下不花时间在英语上。即使是那样,基本每次李老师没时间批改试卷的时候,都是叫我把试卷拿到她那儿去,她批改后,贴在教室前方,叫同学们照着我的试卷自行改正。我天生腼腆,自己内心的苦闷又不好跟同学和李老师说。后来在志愿上虽然也填报了普高,但这不是我的真实想法。

一晃就到了最后一科考英语的时候了,题很简单,要说可能40分钟就能完成,至少可以考95分。但考场上我迟迟不敢下手,到底是交白卷呢还是认真答完呢?因为在临近中考那段时间,又听学长们说,如果你报了普高,上了分数线,录取了你,你不去读的话,第二年取消你报考中师中专的资格。如果我认真答了,考高中应该没有问题,但我志在中师中专,如果今年没考上,高中录取了我,我就没有资格复读了!如果不答题,自己辛苦三年学习的英语,最后0分,我又实在是不甘心。考场上我真是左右为难,足足有半个小时我都没有下到笔。最后一想,干脆就把选择题做了,好像是35分,不至于交白卷,我的另一个想法是,我的英语考35分,应该是考不上高中的。就在这样的煎熬中,等到了考试结束。由于是最后一科,平泉住了三天了,大家都放飞似的彻底放松了,急急忙忙在老师组织下赶车回学校,我也不好意思给老师或同学说我的英语只做了选择题。


▲当年教我们数学的袁德忠老师和英语的李菊老师(中)参加同学会,重回母校。

大概十来天后,到学校领中考成绩,我5科考了465(当时都是100,平均每科93),只比中师录取线高了1分。英语只考了35,听黄红军的父亲说(他们比我先到学校看成绩),李老师看到我的英语才35分,怎么都不相信,还说一定要帮我去查分数。最后听说我是怕被高中录取而不敢做时,很是后悔和惋惜。我们班当时中专考上了张玉彬和华秀芳,他们两人好像都是超龄,最后没有走成,只有蒋朝义考上了“泸州化工学校”,如今在什邡一家化工厂当生产厂长;中师只考上了我一个,高中考上了华杰、黄红军、陈伟、蒋丽等几个,他们都在平泉读的高中。对于一个偏远农村学校,当时我们班能在中考交出这样喜人的答卷,应该说创造了学校的辉煌,真的辛苦默默付出的陈纯怀、张声亮、袁德忠、钟友彬、樊学钦、李菊老师了!

分数上了线并不代表就一定能录取,还要参加体检和面试。当时平泉区组织了一个面试集中培训班,全区有十一二个上了线,另加几个考民师班的(民办教师考中师的),他们年龄比我们大多了,一般都是三十多岁成了家的。于是这十多个人,集中在平泉中心校,训练音乐、美术、体育和进行简单的面试培训。那个年代,艺体老师本身缺乏,学校也都追求升学率,简谱一点不会,老师现教;图画平时全是随意照着画,根本不知道透视、比例、明暗等;体育要考引体向上和掷实心球,这个以前练过,稍微好些。一周的集训,每个同学卯足干劲,生怕临到中师的大门又被刷下来。晚上大家都住在学校提供的宿舍里练习书画和音乐,一早又起来锻炼身体了。那一个星期,充实而又忙碌,确实也对艺体有了初步的知识。

为了增加面试上线的成功率,学校的副校长蒋秀实还抽空带我到了简阳师范,他有一个朋友在负责美术方面的面试。我第一次走进了令无数考生向往的理想殿堂。当然,跟现在简阳中学河东校区相比较,师范校那时小多了。但进门成排的巨大的梧桐树,花草成荫,校内的文化氛围,都深深吸引了我。蒋校长见到了他的朋友,为了避嫌,这位老师没见我,只是嘱咐我好好准备。

然后是体检和面试。在这之前,我还从来没到过简阳。我哥哥把我带到一个亲戚家暂住,应该在今天简阳的北门市场那里,听说他们是交通局的。农村娃第一次进城,我看了锅里的饭,城里人都很斯文,一人一小碗,如果我敞开吃,怕我一个人都能解决了!但又不好说,亲戚问吃饱没有,我只能说吃饱了。早上亲戚把我领到面试的阳安中学,面试结束后,我出了校门,却找不到亲戚的家了。正当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的时候,我发现阳安中学门口有条铁路,我突然醒悟过来,我在亲戚家阳台上不是看到了铁路吗?我何不顺着铁路走。于是,我下到铁路边,顺着铁路走,走到立交道口,终于找到亲戚家的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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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更新:2024-0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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