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迷的舞者

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的一个重要成果，就是村村修建了文化娱乐广场，“广场舞”这种城里人的“奢侈品”便流入了农村。象任何事物都无法摆脱“有利就有弊”的残酷的辩证法一样，欢歌笑语的背后也滋生了几分辛酸。多少家庭因此而支离破碎，多少女子沦落风尘。

一

花，A村的一个普通的家庭主妇，虽年近五十，但风韵犹存，透着青春的魅力。她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老公“钢”憨厚朴实，在一个工厂上班。一家人过着简单平静的生活。家庭关系还算合谐。可“广场舞”的出现，尤如平静的湖面投入一颗巨石，激起巨大的波澜，花那休眠了多年的艺术细胞迅速被激活，歌舞升平的热情，象一团燃烧的烈焰，迅速升腾，大有烧毁周围一切之势。

A村的广场舞，起源于一名在县城教书的女老师。每逢周六日的晚上，她就在广场上打开音响教妇女们跳舞。花是最积极的一个。她天资聪颖，舞姿优美洒脱，很快便成为舞场中的佼佼者。平时女教师不在时，她就挑起了大梁，带领妇女们跳了起来。最初用手机伴奏，渐渐地花不满足于这种气场，觉得音乐不够震撼，不过瘾。于是，她就自己出钱买了音响。每到晚上，那热烈的音乐声响彻整个村庄，把邻村的舞蹈爱好者也吸引了过来。花俨然象一个教练，更加飘飘然了起来。

二

花开始飘了。

她开始追求穿着。左一件右一件都是名牌，什么时尚穿什么。在她身上就能看出时装发展的潮流。她有时进进出出只穿件粉色的睡衣，也不管那只是在睡觉时才穿的东西。

她对自己头发的造型也情有独钟。时而“瀑布飞泄”，时而“蘑菇升腾”，时而“炸蕾吐絮”，时而“黑中透红”。她的脸上抹着厚厚的粉，白得吓人，遮住了她的本来面目。风一吹，总有粉尘飞扬。她也不做饭了。，去超市买上大包小包的零食，饿了也不分时间地吃上几口。老公想喝一碗粥也成了奢望。

她的耳朵里总是塞着耳机，享受着飘飘欲仙的美妙。有时老公和她说上十句话，她也回不了一句。

三

花开始嫌弃自己的老公了。

老公那黝黑的皮肤，粗糙的双手，胡茬的脸庞，都不是她所喜欢的；土里土气的话语也不是她所爱听的。

有一次，老公在厂子里干活不小心伤到了脚，自己上药不方便，求她帮帮忙。花眯起眼睛，先是投来不屑的一顾，接着便是满嘴的责怪：“谁叫你自己不小心，别人怎么碰不着，自己想办法！”没有了彼此的欣赏和共同的语言，肌肤之亲就变得越来越少了。多少个宁静的夜晚，房间里传出“乞求”和“拒绝”的争吵声。再后来，这种争吵声也没有了，他（她）们分居了。

四

有一次，老公下夜班回家，想睡上一觉，好好休息一下。可她把音响开的很大，旁若无人地尽展着舞姿。又困又累的老公本来心情就不好，再也压不住心头的怒火，三步两步奔到音响旁，高高地抬起他那愤怒的脚，对准那烦人的音响重重地踹了下去。“咔嚓”，音响粉身碎骨，顿时成了哑巴，他还觉得不解气，又接连补了两脚。花瞪着铜铃般的眼睛看着自己心爱的宝贝就这样香消玉损，白粉的脸上透着铁青，浑身在颤抖，伤心的泪水也淌了出来，和着粉未滴在红色的上衣上，留下斑斑白渍。但碍于老公火气正旺，怕招来不测，她没敢吭声。

“音响事件”后，花觉的自己在家中受到了太多的束缚和压抑，象一只被困在笼中的鸟儿，想挣脱牢笼，飞向广阔的天空。

五

花开始打工了。

她在二十里开外的乡镇餐馆里找了一个帮厨的活，开始了自己向往的自由自在的生活。晚上不忙时，她就加入到附近广场舞的队伍中，尽情地放纵着自己。由于她舞跳的好，很快便有了许多朋友。她和家里的联系越来越少了。开始时，隔三差五地回一次家，后来回去的越来越少了。老公打电话她也懒得接，总说自己忙，渐渐地就不接电话了。

老婆越来越不想回家，电话也不接，钢开始有了不祥的预感和猜测。

这天下班后，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趁着夜色骑上自行车向花打工的地方奔去。心里急，脚下象生了风一样，二十多里路不到半小时就到了。他放好自行车，慢慢地向花打工的那个餐馆逼近。透过窗子，他看见老婆正躺在床上摆弄手机。他从兜里掏出手机拨打了老婆的号码。花的手机响了，只见她瞟了一眼，略一迟疑就马上挂断了。怒不可遏的钢几步就冲进了屋里。面对突然出现的老公，花顿时愣住了。

“这就是你所说的忙，家也不回，电话也不接，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花象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任凭老公百般数落，始终一言不发。花认为自己刚开始的幸福生活受到了如此严重的干扰，心中异常气愤和烦恼，她对老公的感情也降到了冰点，基本上不回家了。

六

钢无数次在睡梦中惊醒，总觉得老婆有了外心。想着结婚二十多年来那些曾经美好的岁月；想着自从跳广场舞后判若两人的妻子，心头油生伤感，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把头下的忱头湿了大大的一块，透着和心里一样的凄凉。

这天下班后，钢喝了一点酒。想想老婆有半年没有回家了，心里总有放不下的牵挂，他又推出自行车向老婆打工的地方奔去。没有月亮的夜晚异常地黑暗。才 出家门时，由于酒劲正浓，没觉得冷，只穿了件单衣。现在，深秋的晚风无情地吹拂着他，把他冻的瑟瑟发抖，他也顾不得这些，只想尽快见到老婆。

老婆打工的餐馆终于到了。他和上次一样，放好自行车，直奔向那个熟习的窗前，向里面张望。遗憾的是这次没有看到老婆的身影。他无奈地走进餐馆，询问老婆的去向。餐馆老板告诉他：花在半年前就走了。这无异于晴天霹雳，把钢震的天旋地转，尤如掉进万丈深渊。

他推起自行车，摇摇晃晃漫无目标地走着。车流在身旁驶过，他好像根本没有看到。一道强光射来，正照在他的脸上，他顿时失去了平衡，重重地摔在了马路上，额头触到了路面，鲜血淌了出来，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七

几里外的广场上，灯火璀璨，人头攒动。婀娜的舞姿伴着和谐的音乐，装点着深秋的夜晚。领舞者衣着华丽，舞姿轻盈，引人注目。她正是此时趟在马路边上的那个人苦苦寻找的妻子—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