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亲情的背影，聆听生命的感悟

下午的阳光很好，我坐在阳台上看完了《目送》的最后一部分。慢慢合上书，我久久望着窗外出神，被一种强烈的，无可名状的情感裹挟着，一时竟无法平静。

以指点江山、针砭时弊为己任的意见领袖龙应台，这支曾经那么犀利的笔，这一次，以无比温柔的目光，深沉地注视着生命的本象，做透彻的思考。

她说，这是“对时间的无言，对生命的目送”，“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关于亲情：父亲的逝，母亲的老，儿子的离，在她的文字中重如千钧，却没有只字片语的伤感，那一种深情和苍凉，意味深长，感人至深。

想起一句流传很久的话——“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其实这遥远的距离，何止是在单恋者的心里？读了《目送》我才惊觉，亲情有时也会给人这样的痛楚！

儿子长大了，他不再乐意和母亲多交流。“即使同路，他也不愿搭我的车，即使同车，他戴上耳机——只有一个人能听的音乐，是一扇紧锁的门。”

母子间的对话会是这样的——

“你为什么都不给我写电邮？”

“妈，因为我很忙。”

“你很没良心耶。你小时候我花多少时间跟你混啊？”

“正常一点。”

……

而母亲呢？那个曾经美丽开朗，说话大嗓门，做事风风火火的母亲，当她老了，说话怯怯的，走路时低着头，碎步悉悉索索。直至有一天，她竟会时光错乱，意识模糊。

龙应台和母亲之间的对话是这样的——

“睡吧，妈妈。”我苦苦哀求她。

“谢谢你。我不睡。”

她一客气，我就知道，她不知道我是谁，以为我是个善意的陌生人了。于是我说：

“妈妈，我是你的女儿，小晶。你看看我。”

她转过脸来，盯着我看，然后，极端礼貌，极端有教养地说：“我女儿不在这里。谢谢你。”

……

读到这里，怎不让人百味交集，泫然欲泣！

亲情的重量，是不言而喻的。爱还在心里，却难以再用目光传递，用语言表达。

生命，是怎样慢慢老去的呢？象一茎植物，从鲜嫩丰美，到苍劲持重，再到枯萎凋落，直至走向无边的空茫，那是怎样的历程啊。

每一个人都有故事，每一段经历都有色彩。然而，这故事可能隔着那么久的岁月风烟，还沉淀在心里，却不曾有人聆听过，就被永远埋葬了。

三苦病老死，弹指去来今。虽说病老死是生命的自然趋势，每个人都该坦然面对。但若没有亲历过亲人的病和逝，就不会有切肤之深的体会。只有眼睁睁看着你无法割舍的血缘之爱慢慢枯萎凋落，万箭穿心而无能为力，才能刻骨地明白什么是永别，才会在无边的虚空中思索生死大问，真正懂得善待拥有，敬畏生命。

当然，这本散文，并非所有篇章都是那么沉重的格调。龙应台的幽默藏在智慧里。她用最简练的语言，平淡不惊的语气，表达出的东西，却是迂回缭绕，给人遐想无限。

她思考什么是信仰，什么是永恒；时间用什么来计算，距离用什么来度量；谈论什么是家，什么是幸福，朋友之间的牵挂和默契，兄弟之间含而不露的微妙感情。

她可以坐在万头攒动的看台上，在海浪般的掌声中，看到热闹背后的孤独，想到人生之外的人生。在热泪奔涌时告诉自己：有一种寂寞，每个人只能独自面对，素颜修行。

她的爱可以那么博大，对天地事物的悲悯情怀，在字里行间不露声色，却无处不在。她以母性的怜惜注视着那些因战乱、贫穷和饥荒而无学可上，营养不良的孩子。她能设身处地想象那个国三学生自缢前内心的凄惶无助，并由此拷问我们的社会教育：谁？教过我们跌倒时，怎样跌得有尊严，“你痛得无法忍受时，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别人，你一头栽下时，怎么获得心灵深层的平静？”

她的爱又可以那么小。面对孩子时，只记得自己是个母亲，觉得天地之大，幸福也不过是怀抱里那个香香软软的小生命。面对父母时，又有无比的细致，温柔和耐心，可以无微不至体恤老人的心态和感受。

龙应台最让我欣赏的是，她那样一位常常忙得需要在车上批公文，赶稿子的人，又能让自己的生活完全慢和静下来。去专注地谛听一只鸟的悲啼，饶有兴致地研究自己陌生和熟悉的各种鸟兽虫鱼。还可以蛰居山庄，每天悉心观赏夕阳怎样落山，山头的一朵云怎样弥漫过来再慢慢飘走。而被她称作香港最原始的原住民的，竟是那些遍布整个城市却被人熟视无睹的参天大树：她用最富有生趣的语言来描述它们的枝叶和花朵的神态。如果没有对自然深厚的喜爱，亲切的依恋和发自内心的敬畏，是不会有这样的视角的。

总之，这是一本让我读完了还舍不得放下，随意翻到哪一页都能瞬间沉浸进去的书。在捧读之际，总会不时停下来，或被蓦然触动，陷入沉思；或为那些小小的细节抚掌而叹，会心一笑。或感到眼前一亮，心窗打开。

（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