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里的“麦香味”，有我的乡愁

（一）又到收麦季节

漫步在城市道路上，一侧的割草机轰鸣，杂草被修剪，散发出阵阵“草香味”。这种香味与农村割麦的香味类似，让我不禁联想到芒种节气——农村割麦的季节。

老父亲用长满厚茧的手摘下一颗麦穗，放在掌心里揉搓。看看一粒一粒的麦子，颗颗饱满，他心里乐开了花。因为那麦田里的一片片的金黄，就是他心里的最金贵的“黄金”，最能缓解一季度的疲劳。

在联合收割机尚未普及的年代，父亲那一辈人用镰刀一镰一镰地割出了全家老小一年的收成，也攒出了我和妹妹一年的学费。

与父辈的审美不同，我和小伙伴们喜欢采集黄绿色的麦穗。我们将这种尚未完全成熟麦穗采来捆成一小捆，央求母亲们在做饭时放在锅灶里的柴草上烤一下，烤出香味后用手搓一搓，带有热气的、被灶火烧熏的麦粒儿一粒一粒显现在眼前……这绝对是那个年代属于孩童们的特色美食。

在那时，收麦时节，农村学校基本上都放一周的“麦假”。城里的孩子可能会问：为什么要有这种假期呢？因为在那个年代，农村老师们很多都是代课老师，基本上没有转正，与农民一样，他们家里普遍种地，算是半个“泥腿子”，也需要利用这几天收获麦子。孩子们也放假帮助大人收麦子。

我和小伙伴们都盼望着麦子成熟放“麦假”，虽然帮不了大人什么大忙，但这个时间就成了我们的天堂。

那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刚收获来的麦子需要人工或者牲畜拉着碌碌（一种石头器具）反复碾压，将麦子和秸秆分离，脱落的麦粒自然就落在了秸秆下面。大人们将秸秆挑起来，反复多次，然后将秸秆堆成一垛。孩子们扑扑腾腾，喜欢在秸秆堆里跑跳打滚。天热了，大人有时会奖励孩子们几根老冰棍吃。

（二）家的味道

收获之后的打麦场呢？农人们舍不得让它闲着，再度开垦以后抢种上玉米，到了秋天能多收一些粮食。有人问这些秸秆有什么用？那用处可大了。那个年代没有天然气和煤气，这些秸秆既是农民烧火做饭的“引柴”，也是牛羊等牲畜的口粮。

小时候，母亲喜欢用柔软的麦秆烙大饼，它既容易充分燃烧，又容易掌握火候，烙饼不容易糊。用新磨的面粉和面，支起大鳌子，烙上几十张，可以吃一个星期。母亲烙饼的时候，我们和妹妹蹲在身边，惊奇地看着大饼从中间慢慢鼓起一个大包后又慢慢地消失。闻着大饼散发出的香味，我们馋得直流口水。

有时我缠着母亲在鏊子底下烤几个“地蛋”（土豆）。母亲微笑着，轻拍了一下我的头，叫了一声“小馋猫”。

饿了，人们卷一张大饼就着一块咸菜或者卷颗大葱就是一顿饭。

之所以烙大饼当口粮一是因为大饼好吃，另一个原因是吃饭节省时间。在农村干活，村里人为了赶节气，干活都很拼。

记得父母每年夏天大约四五点钟，天刚放亮就去了地里忙活，早晨八九点回来吃饭，一顿大饼一碗稀饭，吃完了再去地里干活，直到晌午才回来。

我上了了初中以后，“麦假”就取消了。

到了高中，学习压力吃紧，我住在学校宿舍，一般每到了四个星期“过大周”的时候才能回家一趟。有一年收麦结束后才从学校回来，漫山遍野的“金黄”已经只剩下麦渣子了。田垄种的玉米苗已经开始返青。

（三）这就是乡愁

后来，我考上大学，在外地结婚生子，一年最多回老家一二次，再也没有赶上上收麦的季节。

父母年纪渐大，只留了二亩地，其余的地都承包给了别人。我和老婆孩子在城里生活，父母在乡下老家生活。

家里收了新麦都会给我电话，让我回去拉面粉。新麦磨出的面粉，虽然看起来不是那么白，但质地柔软有弹性，蒸馒头那种特有的香味是城里超市购买的面粉比不了的。

刚出锅的馒头不用就着菜都能不知不觉吃一大个儿。

到了家，年迈的父母早已经在门口等待多时，帮我打开车门，母亲抱起他们三岁的孙子。“快，到屋里坐坐，歇一歇”，母亲先开腔。父亲帮我们把后备箱的物品搬到老屋里面。

后来，父母身体不好，跟着我们搬到城里居住。父母住不惯城里，人生地不熟，没有菜园可种，没有小麦可以收获。好在儿子儿媳比较孝顺，给他们准备了种菜用的泡沫纸箱，他们又能种菜了，种的菜吃不完，时常分享给邻居们。

现在我又闻到了城市里的“麦香味”，我才知道：这就是乡愁，一种割舍不断的情愫，一粒珍藏在心里的种子，一把打不开过去之门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