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

“太难了，我们分手吧。”

那天是元旦节的第三天，街上人却出奇地少，疫情过后这座城市像大病初愈的病人，健康而不活力。她们站在街头，拉着脸相互僵持着。

“说话啊！”

……

“你倒是说话啊？”

……

“说啊？”

长久的沉默。

“太难了，我们分手吧。”伊诺转身离开。

喃木没有说话，也没有追。耷拉着脑袋，坐在旁边的花坛上。

半小时前，他们还很开心地挑选衣服。伊诺挑了很多，裙子、外套、衬衣。他们抱着在试衣间一件件地试，可始终没有合适的。

最后伊诺拿了件红色格子衬衣让楠木试，大小可以，穿着也不错。

“那你买。”伊诺开口说到。

“不要了。”楠木拒绝道。

“为什么不买，家里的衣服都是灰色黑色，一点颜色都没有，能不能生活有意思一点？”伊诺咄咄逼人。

“我有得穿，没必要啊。”

“你那些衣服都旧了，怎么就舍不得扔呢，都穿了几年了。”

……

“你怎么就这么固执，能不能改变一下？买件衣服怎么了？有那么难吗？”伊诺不肯放过楠木，一副一定要他买下的表情。

楠木最后还是没有买下那件衬衣，他们在商场里吵了起来。

一直到街上，他们还在为不买衣服争吵着。

“能不能说句话啊，不要像个木头。”伊诺不顾来来往往的行人，大声吼着楠木。

楠木则始终不说话，将头偏向一边，看着马路尽头。

“你摆着张臭脸给谁看？我在说话，你能尊重点吗？”伊诺恼羞成怒，每次她们吵架，楠木总会习惯性的不说话，痛苦地拉着脸，看向一边。楠木性格木讷，不善表达，任何事都喜欢憋在心里。

“我又没有让你看，是你自己要看的！”楠木痛苦地回了一句。

“瞧不起你，能不能爽快一点？像个木头一样。”

“你自己买衣服为啥非要拉着我也买，我就是不想买！”

“我们是不是说好了元旦一起买几件衣服？我一个人买有什么意思？有意思吗？”

沉默，长久地沉默。

“我真是服了你了。”伊诺带着哭腔骂道。

很多行人从他们身边路过，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们。他们谁也没有理谁，像两只发怒的斗牛，立在角斗场上。

这样的对峙持续了五分钟。

“太难了，我们分手吧。”

楠木没有说话，也没有上前挽留，只是怔怔地站着。

“钥匙给我。”伊诺伸出手，楠木将口袋里的钥匙递给她，然后看着她气冲冲地离开。他将背包抱在胸前，靠着花坛坐下，眼睛看着街道。

她还是说出这句话了啊，这句话在楠木的脑子里其实酝酿了很久，没有想到是她先说出口。

回想圣诞节前和跨年夜，那些场争吵让他身心俱疲，时刻有种窒息的感觉，对于这段关系在他的心里早已画上了句号。因此当伊诺说出分手时，他的心并没有很难过，相反有种即将解脱了的平静。

“你不回去吗？”他正发着呆，伊诺却返回出现在他面前。

“不用你管，我自己会回。”

“现在还住在一起不是吗？”伊诺的声音软了很多，没有了刚才的盛气凌人。

他们一前一后地回到出租屋，门打开了合租的女生还没回来。楠木放下背包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伊诺脱下棉衣进了卧室。不一会伊诺从卧室出来，拿起钥匙打开门往外走。

这两天深圳降温了，晚上风很大，伊诺一吹风就会口腔溃疡。楠木看她只穿了一件外套，心还是软了下来，赶紧拿起棉服追出门。

“你去哪里？把衣服穿上。”

“不需要，你管得着吗？”伊诺将衣服推开。

“别倔了，外面这么冷你穿这么少会感冒的。”虽然下定了决心，楠木还是不忍心看她挨冻。

伊诺一副不用你管的表情，两人在电梯口僵持了一会，楠木只好拿着衣服返回。

可过了一会伊诺也回来了，“你为什么要追出去？你明明还在乎我，为什么不肯承认？”

“别闹了好吗？我真的累了，我们不合适。”楠木看着伊诺无力地说。

“那你为什么还追出去，为什么？你不追我就不会存有希望，不会觉得你还爱我？”伊诺忍不住哭了起来。

“对不起，如果我刚才的做法让你误会了我向你道歉。”楠木忍住不看伊诺。

伊诺没有说话，转身打开门又跑了出去。

这一次楠木没有追。

十几分钟后伊诺回来了，她没有说话径自走向卧室，楠木呆呆地看着她也没有说话。

半个小时后伊诺从卧室出来，“你真的要走吗？那房子怎么办？”这个房子是他们新租的，搬来才半个月。

“我明天搬回去，这边的房子我每个月给你补贴1000，这样你一个月房租2000，比之前的那间便宜，这样你能接受吧。”从他决定分手时楠木已经想好了房子的解决方案，他之前的那间房子还没有转租出去，如果分手他打算再搬回去。

“你倒好，自己走了，让我一个人怎么在这儿住？你有没有想过我？”

“怎么不能在这里住了？这里离你公司这么近，环境比你之前的那间好，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你真是自私，遇到问题就知道逃避！”伊诺吼道。

“我怎么自私了，我们都分手了还怎么住一起？你住这里难道不是更好？”楠木觉得自己是替伊诺着想才提出这样的方案，这个方案里他才是吃亏的人。因为这样一来他一个月的房租就是2700，这对他来说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你想好了对吧？好！”生气后的伊诺样子很凶，像竖起尖刺的刺猬，让人不敢靠近。说完这句话后，她再一次回到卧室丢下楠木一个人在客厅。

楠木看了看时间，晚上十一点二十。他挤好牙膏刷完牙又洗了把脸，然后走进卧室准备拿出多余的一床被子，他打算今晚在沙发上睡。明天是元旦假期的最后一天，早上起来他就收拾东西离开。

“这是我的被子不准你拿。”伊诺一把抢过被子，将楠木推到床边。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楠木没来得及反应，一下子坐到了床上。

伊诺乘势坐到楠木腿上，将手伸过来掐住楠木的脖子。“我掐死你，掐死你。”

楠木反抗着不让她伤到自己，虽然伊诺是女生，但生在农村的她力气也不小，发起疯来抵得上半个男人。

伊诺一会儿掐着楠木的脖子，一会捂住楠木的嘴巴不让他说话。楠木则用力拉开伊诺的手，推开她。他们这样纠缠了十多分钟，“别闹了，分手不是你提出的吗？我受够了！”楠木将伊诺从身上推开。

“啪！”伊诺扇了楠木一巴掌，巴掌带来的冲力让楠木的后脑勺撞上墙壁。

“神经病！”楠木拿着被子冲出房间。

结束了，这次真的结束了。楠木疲惫地躺在沙发上，心里默念着。

没有了争吵出租屋异常的安静，可这安静不久被一阵哭泣声打破了。那是伊诺的声音。那哭泣刚开始是隐隐的小声啜泣，像是蒙在被子里。以前只要看到伊诺哭，楠木就会立马心软，什么不合适，什么分手统统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可这次他没有一点变化，相反心里很平静。

这种小声的啜泣持续了一会之后，伊诺开始大声的哭泣，边哭边喊着“傻狗，傻狗！”那一声声的傻狗让楠木心软了，那是他们之间才有的昵称。伊诺是楠木的第一个女朋友，不管爱不爱她，她的确让楠木体会到了完全拥有一个女人的感觉。

楠木忍住心疼，装作没有听到。但那一声声持续的“傻狗”最后还是让他起了身，走到卧室。

伊诺果然用被子蒙着头，楠木走过去，掀开被子看到伊诺满脸泪痕。

“别哭了，有啥好哭的。”楠木拿出纸巾轻轻地帮她将眼泪拭去。

“傻狗不要走，不要走好不好？”伊诺一把抱住他，哭得更加伤心。

“你会习惯的，没有我你会过得更好。”楠木想要推开伊诺但没有成功。

“不要傻狗，不要。呜呜呜……”

“不要，不要，傻狗……”伊诺不断重复着，像个祈求父母不要离开的孩子。

楠木知道伊诺是那种表面强势内心却很脆弱的人，她很没有安全感，常常会感到孤独，尤其是晚上一个人的时候。可能是有过小时候被抛弃的经历，她不太容易相信别人，因此对楠木很依赖。

看到她这样楠木的心又软了，他决定今晚最后一次好好陪她，明天一定要离开。

这样想着他躺了下来，紧紧地抱着哭泣的伊诺。

那一晚他们就这样拥抱着，伊诺将脸一直贴着楠木的脸，不停地亲吻摩擦，嘴里轻语着“傻狗傻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