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命随笔：孙悟空是怎么认出白骨精的

孙悟空是怎么认出白骨精的

刘宏宇

过年时候很闲，闲得抱着手机一条条没完没了看小视频，其中有一个某“前著名”脱口秀演员讲的段子，说孙悟空的火眼金睛在识别妖怪方面，从头到尾，其实并没起多大作用；他想象着，火眼金睛可能更用去观察师父和俩师弟还有白龙马的健康状况了，相当于CT机……表演中提到，大概孙悟空用火眼金睛唯一一次有效甄辨出妖怪，就是白骨精那回了。

脱口秀一忽悠就过去了，小视频多得看不到尽头，要不是“多事”的脾性，八成不会被“点醒”出一个可能没谁关注过的疑问——孙悟空是怎么认出白骨精的？

这算什么问题啊？

不琢磨，这肯定啥都不是；但只要稍稍琢磨一下下，这还真是个问题。

先说孙悟空的火眼金睛——那是早先大闹天宫被擒住后才有的“异能”或说“神通”；大致是说，玉帝想要让孙悟空死、万劫不复，却怎么都弄不死；气急败坏挠墙的当儿，太上老君提出，把这妖猴丢进他的炼丹炉烧掉，一是为玉帝效力，二也是要报孙悟空偷吃他仙丹的仇怨。不想，孙悟空被丢进“纯青神火”的炼丹炉，烧了多少多少天，不仅还活得好好的，更竟被烧出火眼金睛，看啥都能“透过现象看本质”。

没记错的话，火眼金睛，应该是孙悟空唯一的“另学”——他早先师从菩提法师，学了全套神通，只有这火眼金睛，是后来“得”的；而这份神通，使得他比以往“心明眼亮”，妖魔鬼怪，一眼看穿！只可惜，护唐僧取经路上，居然没什么妖魔鬼怪让他有机会发挥这个特长，通常都是趁他不在或者被别的情况缠住“掠走”唐僧。想来，这便是今天“CT机”之说的底版了。基于这个底版，说他只“识别”出了白骨精，就有了问题。

啥问题呢？

很简单——比如耗子精，无论其幻化成什么形象，火眼金睛都一眼能看到其“原形”是耗子。可白骨精的“原形”是什么呢？顾名思义，应该是“白骨”。假如就拿火眼金睛当CT机，其“透视”作用之下，也最多只能看到“白骨”。那不是跟一般的人大差不差么？人本身的“里面”，不就是一付骨架吗？假如说，孙悟空这部“CT机”去“透视”他师父唐僧，会不会也是看到一付白骨？如是，他又怎能判断幻化成人的白骨精是妖怪呢？

权作闲话地扯：大概，仅凭“透视”功能，并不能“单对单”确准白骨精就是妖怪。之所以能“认出”，存在两种可能：一是“比较”，二是“推理”。

所谓“比较”，是说他可能也看了看师父，发现透视之下师父的骨肉跟白骨精变的“人”的透视效果，存在不同——师父有血脉脏器肌肉神经，而白骨精变的“人”，只有骨架。

再就是“推理”——

小说讲道，白骨精先是变成一名少女，被“打死”后，又相继变成老翁、老妪，声称是之前那个少女的父母亲，结果都被孙悟空“打死”了。

孙悟空之所以敢“打死”他们，除了依赖火眼金睛的“比较”（如上述）之外，应该是经过“观察与思考”的。也可以说，是经过了“推理”。

首先，作为探路者，每到想要歇脚的一处，他都会“高空观察”四下。在这个过程中，不用什么火眼金睛，只要视力够好，就能观察到，目力所及的四下，并无人家。如此，那少女、老翁、老妪的相继出现，就很可疑了。

这样说来，就算不靠火眼金睛，判别出“妖怪”，也完全可能。

但是，“问题”还不止于此！

小说里关于唐僧责怪孙悟空平白无故打死人（杀生）的情节，多少有点儿毛病——别的时候，孙悟空打幻化成其他形态的妖怪，被击中的妖怪都会现出原形；这样的话，唐僧肯定是不会责备的。可到了白骨精这儿，问题就来了——白骨精很有些神通，被金箍棒打到，第一时间就“出窍”而逃了，是以“三打”竟仍未灭；而且，还留下了其幻化的“人形”，在唐僧、八戒、沙僧眼里，就是“尸体”。

白骨精是自有“修身”的妖怪，也就是其存在本身，是“有形”的，好比白蛇变成女人体的白素贞，白素贞这个女性人体，便是白蛇的“修身”；白素贞除了这个女人体之外，就只能变回白蛇的原形，而白骨精却能变成另外的“人形”模样。

这样的情况，按《西游记》秉持的除妖“法则”，如果被孙悟空的金箍棒击打后没“湮灭”或“现原形”，就应该是“逃遁”以至“无形”了。就是说，白骨精没被打死而能逃掉，其所幻化的“人”，应该也一并消失。那样的话，唐僧就算再“愚氓”，见到一棒下去好好的大活人凭空消失，也会觉得蹊跷，至少，不会指责孙悟空“打死了人”。

可是，唐僧看见了“尸体”！

不仅唐僧，八戒、沙僧，也看见了“尸体”！

更还有——白骨精变成老翁来“寻女儿”，竟也能指着“女儿”的“尸体”控诉；白骨精再变成老妪来寻“女儿”和“丈夫”，竟还能指着两具尸体，愈发控诉！

这时候，大概只有孙悟空能看出，那些“尸体”其实并不存在，或只是“荒乱死物”。

唐僧的“愚氓”，依笔者看，不在于其没有火眼金睛，更是没常识！八戒沙僧，也同样没常识！什么“常识”？很简单——金箍棒重达一万多斤，却在打人时只是普通棍棒的尺寸。那得是多高的“物理密度”啊！那么高密度、大质量的东西，用去击打肉体凡胎的人，无论触碰什么部位，都肯定会造成触目惊心的创伤吧。别一万多斤，就是一百斤的铁疙瘩，砸到人身上，也会导致被砸部位严重变形；落在脑袋上，基本来讲，那脑袋就没形状了！

可唐僧八戒沙僧们看见的，应该是“完整”的“尸体”。这tm怎么可能呢！

可是，很可笑的，还就是“可能”了！至少，电视剧是这么表现的！

在至今仍被奉为“经典”的86版《西游记》电视连续中，为了把这段故事讲“圆乎”，还特意做了“改进”——白骨精要以活人作为“血食”，其所盘踞的妖山，居然还就真的缺乏逻辑地住了老夫妻加女儿那么一家人。结果，一家三口都被掠来，成了“血食”，被白骨精“吸收”了。然后，白骨精依次借这三个可怜的牺牲品的“躯壳”，去诱骗唐僧、调拨其与孙悟空的关系。因为是刚刚“吸食”了那三人，故而不仅变得一模一样，被识破、遭击打后，还能留下足以“乱真”的“尸体”……

这个“改进”，可谓用心良苦。但从另一面看，也可以说是“画蛇添足”。86年那时候的观众，没那么挑剔，故事中缺乏逻辑、不符“常识”之处，其实并用不着太用心去“找补”。非要“找补”的话，可以这么“编故事”——

白骨精一早就知唐僧要经过，想吃唐僧肉为自己“加持”，处心积虑设下骗局，骗局的“力度”不止于要蒙住唐僧，还要能蒙得住孙悟空！具体步骤如下：

首先，要营造出足以蒙蔽孙悟空火眼金睛的“人家”。房屋、生气、炊烟、人声……

然后，得要“造出”那“一家人”。怎么“造”呢？得“设计”，还得有“付出”。比如：ta之前肯定吃过不少人，可如《画皮》那样，留下几张人皮，再耗费点儿“功力”，把人皮“充”成“真人”。

再然后，还得有冒险精神地演戏——把“魂”附在这几个“真人”的身体里，去哄骗唐僧。关键是要把这左近早就有“人家”的戏份演足。

这样一通下来，即便孙悟空用火眼金睛看，也很难辨识山野中的“人家”是作假的。即便“看穿”来哄骗的“人”不对劲儿，也还未必就敢干脆打死。不打，则诱骗成功，只要足够接近唐僧，随时可以“吸食”。打，则“死”，留下“很像”的“尸体”，则唐僧对肯定失之粗莽的孙悟空怨责大起，于是“计成”。

不是说向这白骨精说话，但肯定是吃饱了撑式的闲扯。

闲扯之余，好歹也有一丝心得——经典故事，其实未必“完备”、无懈可击。因为是“经典”，所以不琢磨、照单全收、原封不动往下传，未见得就是对经典的尊重。再要是不容置疑、一听“异声”想都不想就口诛笔伐、不论青红皂白强制性地要求后人“忠实”秉承，就……怎么说？至少也是“可笑”吧。

小不言言，似无拘碍，但“盲从”和“拒绝思考”，其实是不论“大小”的。有时候，在小不言言上矫矫情、抬抬杠，或许也有一点点“练脑”功效。

作者简介：真名刘宏宇。常用笔名毛颖、兰亭雨、荆泓。北京人。实力派小说家、资深编剧、北京作协会员，“夏衍杯优秀电影剧本”获奖者。著有《管得着吗你》《红月亮》《武王伐纣》《深水爆破》等多部长篇小说。主笔、主创多部影视剧本，其中《九死一生》（谍战电视连续剧剧）《危机迷雾》（惊险悬疑电视连续剧剧）已在央视、北京大台播出，《婚姻变奏曲》（情感励志电视连续剧剧）《阿佤兄弟》（情感励志电影）已拍摄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