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从故乡来

水从故乡来

家住温泉小区，小区门前就是汝河故道。这些年，随着古城的日新月异，汝河故道也蝶变成了风光旖旎的带状花园。流水淙淙的两岸，亭台码头相望，花草竹木掩映，林荫小道清幽，徜徉其间，如诗如画，如梦如幻。

春天的一个夜晚，我和梅子偷偷地牵着手，漫步河畔。走累了，在雕梁画栋的长亭下歇息。望着波光粼粼的河水，竟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沉思。

“想谁呢？”梅子酸酸地问。都说女人情感敏锐细腻，这话一点也不假。

“想起一首诗：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是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是不是想起你的初恋情人了，初恋是谁？老实交代！”梅子本能地提高了声调，有些愠怒。

“我在想眼前这河水，它来自宿鸭湖。宿鸭湖有我家乡沙河的水，不知怎地，此景此时，竟让我想起了家乡。转眼间，离开家乡四十个春秋了，家乡的一草一木都应该是我的初恋。”

“骗人。家乡还有啥秘密？亲爱的，快与我细细道来～。”梅子释怀地甩起了戏腔。

流水吟唱，夜静人稀。我魂牵梦萦的故土渐渐浮现：在淮河北有一溱水河，发源于确山的千年岭。它一路涛涛向东，经竹沟，过薄山水库，进入官庄境内后，不知为何，在常兴镇坟塘的老虎岭前，突然向北折了一个大湾，这个大湾当地人称马龙潭。马龙潭平时清水幽幽，深不可测。每临夏季汛期，水流湍急，浊浪滚滚，如万马奔腾，龙吟咆哮。后人在马龙潭的西岸角建了小庙两座，东边是和尚庙，西边是姑子庙，方圆几十里的善男信女常到这里祈福许愿纳平安。

马龙潭东岸由于水冲击的原因，形成了百十米长的绝壁，纵深有七八层楼高；西岸边有个大沙滩，沙白细腻，有三四个足球场那么大，是孩子们嬉戏的天堂。据说河东坟塘的老虎岭处安葬了一位叫付子腾的大员外，他有个女儿叫付赛花，亭亭玉立，貌若天仙。被明朝皇帝纳为贵妃，成了娘娘。从那以来，当地人都把这一带称为凤凰地。后人还编了一出戏叫《王子腾卖江山》，不知道啥内容，反正坟塘的人不让唱。

“你老家是河西舍屯村李庄的，咋讲起坟塘和马龙潭来啦？”爱人似乎不满地白了我一眼。

唱戏还得有个开场白哩。别急，马上切入正题。天灾人祸草民苦，于人烟处好活命。两百年前的某一天，马龙潭来了李姓兄弟二人，他们千里迢迢外逃荒要饭到了这里，当时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呆了一段时间后，感觉这里民风淳朴，又没有水灾兵患，于是就在庙北一里外搭了个小窝棚，生活了下来。大哥忠厚善良，替人锻磨出苦力，小弟身材魁梧，帮人种地盖房子，日久天长，兄弟俩在这片凤凰地都交上了桃花运，成了家。花开花落几多年，有了八个男孩，又添了十多个孙子，慢慢形成了一个叫李庄的小村落。凤凰地也成了李家的福地，这兄弟俩就是俺李庄人的祖先。

李家的族谱在上世纪五十年代还在，祖上的名字都是三个字，第一个字是李，后面两个字中有一个字是辈谱，辈谱有12个字组成，如同十二属相一样代代轮回。但从“荣”字辈后，族谱就找不到了。“荣”字辈后是“固”字辈，“固”字辈后是“先”字辈，“先”字辈后是“富”字辈，我原先有个小名就叫李富华。随着时代的发展，亲情犹存，辈谱却慢慢淡化了。

“固”字辈是我的爷字辈，解放战争年代出了两个革命英烈，一位爷叫李固贤（1917～1949），他幼年随父亲投亲外迁，搬到了舍屯西滕冢村的西张队，受同村的张彬和确山刘店镇胡洼村胡友禄的指引，化名李新民，参加了革命，任正阳县大队二连指导员。李固贤身高1.78米，相貌堂堂，作战英勇，尤其是一手好枪法，百发百中，令人叫绝。1949年2月4日（农历正月初七）汝南解放，汝南的袁勋副专员逃到了正阳，被国民党任命为八区专署专员。1949年3月11日，袁勋纠集国民党广西第七军独立营和正阳县总队400多人，偷袭了正阳东南胡庙乡的二赵庄支前粮站。由于大队长吴厚民麻痹大意，没有很好地布防，致使粮站的一百多人被敌人分割包围。在激烈的战斗中，李固贤及其他45人壮烈牺牲，另有80多人被俘。第二天正阳就解放了，李固贤牺牲在正阳解放的前一天，牺牲时年仅32岁。他的遗体被人用板车连夜拉回了老家，后葬在西张村后的麦田里。

另一位爷叫李固学（1913～1947），他学识渊博，参加革命前是李庄完小的校长。为了不连累家人，他化名李子业，在商城县任武工队队长。1947年，为迎接刘邓大军南下，他奉命带领武工队到湖北麻城做前期的准备工作，不幸被俘。国民党小保队在麻城外一个无名山坳里挖了个大坑，把他和另11名武工队员们捆在一起，拳打脚踢后，活埋到大坑里。李固学牺牲时年仅34岁，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才从当时健在的革命军人口中得知其牺牲的情况，并经民政部门核实，家人才享受到烈属待遇。如今李固学的长孙李富友也已47岁了，在舍屯村委继续为民服务。

“现在好了，李庄和周边村落连成了一片，成了全国有名的花木基地，大家的衣食住行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凤凰地还真是个幸福地。可你我这几十年不知不觉却白了头，岁月无情啊！”梅子感叹后，又仿佛想起什么。

“岁月无情人有情，你老家还有什么秘密？有青梅竹马的初恋情人吗？”

“有，还不止一个呢！不过都忘了长啥样啦。”梅子使劲掐了下我的胳膊，轻轻地耳语道：“故乡不能忘，血浓于水的亲情也不能忘。不过，有些东西，忘了更好。”

夜静谧，凉风习习，彩练婉约，我和梅子偎依前行，看万家灯火，好温馨。（2021年4月1日星期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