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石艳丽 文稿来源：蝶语兰心

题目：母亲的味道

小孙女十个月大的时候，她看见衣架上她妈妈的衣服，咧着嘴咿咿呀呀，张开手臂在我的怀里挣扎着要扑过去，我顺着将她抱了过去。她两只小手就抓住她妈妈的衣服，脸贴上去，用鼻子嗅闻，用嘴唇摩挲。我被她的举动逗笑了。后来她就抱着妈妈的衣服很快入睡了。我曾经试过几次将我的衣服给她塞在怀里，她两手拨拉拨拉就推开了，甚至生气、大哭。她可能依恋的不是妈妈的衣服，而是妈妈的味道。

小孙女的举动，让我联想起自己母亲。当然啦，我肯定不知道我在婴幼儿时期母亲的味道是什么，但我能够清楚地记得，母亲的味道里有着咸菜的味道。在上小学时，每天中午放学后回到家里，饭菜已经端在家里那张唯一值钱看起来很上档次的方桌上。所谓的饭菜，就是一碗咸菜和包谷糁稀饭。咸菜是母亲腌制的，脆而咸香。每年萝卜成熟的季节，母亲除了冬藏之外，就是腌制一缸咸萝卜。母亲提一竹笼萝卜，将萝卜洗干净，从一头切开，然后顺着刀切开的那一头将萝卜挂在院子的晾衣绳上。我们出来进去忍不住手都要拽一块，塞在嘴里。等水分稍微晾干，就放在一个八九十公分高，直径四五十公分的缸里，放上大粒盐，盖上盖子。过一个月就随时可以捞一根，切成小丁或者细丝就着饭就着馍吃。今天看来那是比贫困户还贫困户的日子，但在上世纪七十年代，那已经是很好生活了。我和哥哥总是抢着吃，后来我们分别上了中学，去了不同的学校。学校离家里十几里路，每星期回家背一次馍，需要带够一星期的伙食。这样，我们除了带馍，就是辅带咸菜。母亲用一个罐头瓶子，将切好的咸菜拌上红辣椒面，装进瓶子增加了色彩和味觉。味道也咸中带辣，不再那么单调了。绝对不像现在吃咸菜那么讲究，必须放上辣椒面，花椒粒，大料，芝麻，花生碎，香菜等，然后再用色拉油泼出香味。

每周日晚上，宿舍的同学都各自展示从家里带来“美食”，相互品尝，我带的咸菜脆香，没有怪味，你尝尝，我尝尝，再来半个馍，一会儿我带去的咸菜就会消灭大半。

除了母亲腌制的咸菜给我们当时的无味生活带来了味觉上的享受之外，还有精神上味道，就是母亲汗水的味道。

我上初三第二学期，周末回家（我们这一级是教育体制改革，初中施行三年制的第一届学生，所以初三要离开家去到高中设的走读班上学），当时正是麦收时节。一踏进家门，在厨房烧火的奶奶就说，赶紧去地里给你妈帮忙。我放下书包及馍布袋，就一路小跑赶往我家的责任田。我们小队的田地离村较远，最远的地得走上三十分钟，去地里的路也是一路下坡，所以收获的季节比较辛苦。在责任田刚分到户的第二年，根本没有什么机械化，经济好点的人家顶多也就是个手扶拖拉机，可以梨地，可以拉运成熟的麦子。再就是个别家庭有老黄牛饲弄农事。我们家什么都没有，父亲在外工作，农忙时请几天假。家里的七八亩地几乎就靠母亲一人劳作，母亲在1975年农业学大寨修梯田时，因为塌方骨盆粉碎性骨折，虽然当时治好了，但腿部留下了后遗症，体力农活给她带来了不便，比起他人会更加辛苦。

我远远地看到母亲弓着腰，低着头，双手分别握住架子车手把，架子车手把两侧的套绳挂在母亲的肩膀上，母亲弯曲的腿努力的一步一步朝前迈着，母亲的头、肩，背与路面几乎形成一条平行线，车上装载的麦子大约有两米高，而母亲用她那不到一米六的清瘦身体，像牛一样在驼运着麦子……。我跑过去，赶紧从车后边使劲给她推……这个情景深深地烙印在了我的脑海里。每每想起，都会眼睛湿润，揪心的难过。

到了麦场，卸下麦子，母亲的头发湿透了。本已洗褪了色的蓝布碎花衣服被汗水也浸透，可以拧出水来。此时我闻到妈妈身上的味道是满满的汗味与她伟大的爱味！

母亲的味道是不能复制，不能替代的。但母亲的味道却永远令她的儿女们回味和念想。无论在哪里，身在何处，即使吃着外边的美味佳肴，吃完了也会说：“没有我妈做的饭吃着香，吃着舒服。”

母亲年事已高，能做简单的饭。我们兄弟姊妹们一有空就去陪伴她，尽量做一些适合母亲口味的饭菜，也让我们做子女的味道陪伴晚年的母亲。

生活中什么样的美味能让人终生难忘？而我看来就是母亲咸菜的味道，就是母亲身上汗水浸泡的那种坚韧不屈、吃苦耐劳和满满的母爱的味道。而蕴含在味道里那种精神，一直鞭策着我，激励着我成长。

作者简介

石艳丽，临渭区审计局退休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