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的致富路

宁夏西吉县震湖乡张撇村是纯山区，全坡地，典型的十年九旱、靠天吃饭。1980年实行土地承包责任制，王志鹏16岁。一大家子，16个人，要吃饭穿衣，16双手再怎么使尽力气在地里挖抓，也只能混个肚儿圆。

我到张撇村担任驻村第一书记，当年表彰的致富带头人就是张撇村小湾组的养牛大户王志鹏。王志鹏和我同庚，但面相比我老，身体精瘦，短小；狭窄的黑脸上，一双细长的小眼，眨巴中透着精明的亮光，我常叫他“老王”。他的老婆王碎银，更加瘦小，和丈夫相当般配，有夫妻相。

老王好抿两盅酒，但酒量不能跟我比，老王很不服气地给我说：“不是我吹。我年轻的时候是真能喝，后来胃不行了，都是早年饥一顿饱一顿落下的病，不能喝了。”我说：“好汉不提当年勇，你我同岁，我现在还能喝。”老王眯缝着小眼睛说：“当年勇是勇，可咱不是什么好汉呐！当年……”

张撇村在那段时期出现了一种新现象：凡是劳力富裕的人家，总有一两个人去煤矿卖苦力。“那时候煤矿上的设备没现在先进，安全措施也不多，全凭下苦人不惜命地采、挖、背、装、卸。虽然苦，但挣钱多。”王志鹏没有更多的选择，要挣钱，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他和同村的人去了宁夏汝箕沟煤矿，一干6年，挣了点钱，回来娶妻成家，分家另过。

“自己的光阴要自己挖抓。”王志鹏说：“分家另过了，就成了掌柜。那柜子里的钱马粮草是多是少，就看你的本事大小了。”

王志鹏和王碎银看准了村子里的集体林场。300多亩林地，生长的树大多数是杨、柳、榆、槐，坡地上多是柠条、野核桃等灌木，远没有林间夹拥着的两个形成于1920年海原大地震的堰塞湖里的芦苇长得整齐茂密。夫妻俩以每年上缴1500元承包费的方式，签下了7年租种管护林地的合同。

王志鹏说：“那就是我的一个庄园啊！”翻耕林间空地，见缝插针种上庄稼和蔬菜。“我甚至都动了在湖里养鸭子养鹅的念头，终究因为不好管理，被老婆劝住了。”唯一让他们夫妇感到欣慰的是，两个堰塞湖里的芦苇也有收益，让每年1500元的承包费不致成为沉重的负担。

春夏，湖水荡漾，波面碧蓝，苇秆嫩绿，白鸟飞动。一到秋天，大雁南飞，湖面沉稳恬静，苇穗轻摇。王志鹏夫妇在劳作间隙，直起身子，用拳头捶着后腰，眼望苇荡，心生希望。寒冬到来，大雪纷飞，伴着芦花，遮天覆地的白，湖面结冰，王志鹏喝一大口酒，开始收割芦苇。一根一根砍倒，再一根一根排顺，接着一根一根用细麻绳连缀，做成“雨笆”，就成了盖房造屋必不可少的材料，可以出售。

7年合同到期，村上希望能够续签，王志鹏夫妇不愿再干。“湖里的芦苇变不成钱了。”老王说：“房屋的结构变了，材料也变了，大梁变钢梁、房顶是预制板，谁还要你的雨笆？”王碎银也说：“树越长越大了，套种的庄稼不好好长，瓜果蔬菜照不到阳光，叶子全都是黄的，没人要。”

这个财路断了，必须要找到新财源。

老王抿一口酒，脸笑成秋菊，对我说：“我有贵人相助。”这个贵人，是同村人周志忠。周志忠务农一生，钟爱养牲口，现在老得连牛都喂不动了，何况儿子成了包工头，也不让他养牛了，老汉愿意将一头怀了犊的母牛以600元的价格赊给王志鹏。

老王给我讲：“老周给我赊的那头牛，简直神了。当年就下了一个牛犊，牵到牲畜市场，不多不少卖了600元，我把钱还给了老周，然后连续9年，那头母牛每年都下一头牛犊。母牛下母牛，3年5头牛。你想想，这9年我喂养了多少牛，卖出去多少牛？而牛的价格一年一个价，一季度一个价。靠着当初赊来的一头牛，让我翻了身。”

真正让老王念牛经、发牛财是2017年，他被村里确定为建档立卡贫困户和养殖专业户，贷款5万元，盖了牛棚，建了青贮池，参加了养殖培训班，牛棚里的牛达到了9头，全都是西门塔尔品种牛，每头成年母牛售价3万多元，就是养了三四个月的牛犊，出栏售卖的价格也有1.2万元。

王碎银说得更贴心：“书记，你说天底下还有这么好的事情？过去是我们女人家生娃娃，家门户族和亲戚来看月婆子，提上两斤红糖几十个鸡蛋，算是给坐月子的人增加营养。现在养牛，下个牛娃子，也要给补贴钱，母牛也是‘坐月子’。”说着，就抬起胳膊挡了嘴笑。

她说的是一项新的产业扶持政策，就是“见犊补母”。凡是养牛户，只要母牛产了牛犊，都要进村入户去照相、登记，让养殖户签字按手印，然后全村统计，张榜公示，没有异议，就给每头产下牛犊的母牛补贴500元“月子钱”，还真有点看望、安慰的意思。

老王最后说：“共产党是真心对老百姓好，是真心要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你自个儿养的牛，下了牛犊，还要给母牛补贴500元的营养费；你增栏一头品种牛，秦川牛补贴2000元，安格斯、西门塔尔都是3000元。自从盘古开天地，三皇五帝到如今，哪个朝代不是靠种地的人养活？哪个政府不是向老百姓伸手的？只有共产党，想方设法让你赚钱让你富，让你过上好光阴。”

老王所走的致富路，就是我们的小康生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