镶牙（微小说）

父亲很早就镶了假牙，如今二十年过去，假牙也都不能用了，他只能吃些流食，看着他食不甘味，渐渐消瘦的身子，我们俩兄妹凑了点钱，准备给他再去镶牙。

到了诊所，一个年轻的医生取下了父亲的假牙，却发现能固定假牙的两颗真牙也都坏了，无法再做牙套，而且牙龈红肿着，炎症很严重......听了医生的话，父亲原本满怀希望的眼神慢慢暗沉了下去，脖颈似乎已经支撑不住头颅的重量，低下去就再也没有昂起来。

“但是，我们可以做根植，不过价钱上......”感觉医生忽然变成了推销者，眼睛里带着探究，看向我们做子女的衣着，“好牙和差牙的利用度绝对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但根植一颗牙得过万，不知道......”医生最后三个字托了长音，音域中分明能听出些许杂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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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似乎抓住了救命稻草，仰起脸来看看医生，又回头看了看我们。

为了父亲，一口牙得好几十万，孝义上这钱应该出，但对于我们这些仅挣扎在温饱线的普通人，的确教人作难。

“医生，请问有没有万元以内的？”妹妹怯声声地问。也不能怨她，妹夫下岗后打工一月工资才三千不到，还有孩子要上学，而她得在家陪读，抽空到淘宝刷刷单，一个月满打满算也超不过两千。说实话，我和妹妹的境况差不多，能拿出万数块钱也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医生见无利可图，便“嗐”了一声抬脚走了，把我们三个人晾在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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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把我拉到一边，我的眼睛始终不敢离开父亲，怕他再想不开。母亲走的那年，父亲也是这个样子，然后就消失了一晚上，直到次日我们在母亲的墓前找到他，人似乎也有点疯魔了。原本开朗大方的男人，不到五年光景，竟然变得小气，抠抠索索，还时常像防贼一样防着子女。如果这次镶牙再达不成心愿，真不知老头会变成什么样子。

“哥，你看，我的家底你也知道，难道真为了给咱爸镶牙，让俺们卖房子？”我无语，其实我何尝不是如此，家里的财政大权本就不在我手里，为了父亲镶牙，给妻子说尽了好话。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父亲蹒跚着向我走来，我来不及回答妹妹，赶忙疾走几步，安抚父亲坐下，吞了口唾沫，艰难地蠕动嘴唇，张了几次都发不出一丝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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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急了，用手杖狠狠地击打着地面。

这时候过来一位和蔼可亲的牙医，手里拿着几张图片说，“你们看看这个行不行，全口牙，8000元，可使用十年。”

峰回路转！我的眼睛陡然一亮，听了这位薛大夫的详细介绍，又复述给耳朵有点背的父亲听，妹妹也欣喜不已，抓住薛大夫的手一个劲儿摇晃，就像摇着一个金色的希望。

父亲裂开没牙的嘴笑了，他亲自攥着消炎药，预备一周后再来印牙模。